第3章 红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条条框框的围栏在黑夜的烘托下更添一抹暗色。几支爬山虎正迎着风颤颤巍巍地对月诉说。这是个剪影的世界,只有黑与白,显得那么纯粹。

平静的环境,却蓦地被思绪入侵大脑,无法平静。是咯,陈免虽然对事事都抱有随和的态度,可在这种一个人独处的空间里,还是会忍不住思绪万千。

指甲盖里的那道黑线,像是手指被门夹了后遗留下的血线,横竖看得内心不爽,升腾起一阵子的痒,也不知是不是在渴望。

总之,快些解决“红与黑”的问题,陈免蠢蠢欲动的那个人格才会暂时安稳。

“夜晚的维里埃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唯有零星的灯火在窗后闪烁,如同点点星辰坠落人间。”

坐在床上举着手电筒阅读到这句话时,指尖的那抹黑色像是蠕动了一下。陈免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书上的小字调皮地蹦跳了一下。直到黑色真的从指尖跳出,在书上连出一条线。一端点着“黑暗”,一端指着“灯火”。

可陈免正处于没开灯的房间,难不成开了灯就会看见墙上平时见不到的字吗?她跃跃欲试地打开房间里的灯,一无所获。刚刚溜回指尖的小黑也一动不动,只好悻悻地关了灯回到床上。

小黑是在房间黑暗的环境下突然起了反应,说明此时所处的房间指向“黑暗”,那么“灯火”从何处来呢?

陈免将头转向右侧,若身旁无灯,窗外街上星星点灯的灯光便是唯一的指明灯。

红与黑,红与黑,既已有了黑,那红便藏在街角的房屋里。

红色的招牌字。

“静心浴场”

招牌下是滚动的横幅:

陈家桥新店开业,

免费体验。

陈,

免。

后背传来一阵凉意,眼睛狠狠瞪大着,陈免没想到事态竟能发展成如此。明明这一切都由自己推理出,可真正看到这种反馈时,还是犹如被一根针定住穴位。

这一块地段是程家桥,若说错别字写成“陈家桥”,也有说不出的刻意。

就是这了,静心浴场。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又是个失眠的夜。思绪万千得不到抒发,只能紧紧缠在心上。心脏的每一下跳动受到阻碍,却又在强劲地跳动着,于是被越勒越紧。

靠近天亮之时,陈免昏沉着看了眼窗外,红字招牌灯已熄。

一切未知无影无踪,静待今夜来临。

————————————

夜呀夜,你既吞吃了无数罪恶,为何不能划一小片僻静之地,作为我的归处呢……

陈免握了握藏在卫衣口袋里的水果刀,才惊觉汗爬满手掌。

站在静心浴场门口,红色的字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显狰狞,张牙舞爪地朝着过路人扑来。

陈免深知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平淡的人生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

身上老是传来痛痛的感觉。

痛痛,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就没办法继续平平淡淡了。陈免砸吧砸吧嘴。

推开玻璃门,室内也漾着诡异的红色,收银台两侧挂着阴暗暗的红灯笼。估计是为了推销店内推拿的服务,立着一个人体模型。黑色的经脉盘旋在身上。

“怪瘆人的,像恐怖电影开头。”陈免在内心嘀嘀咕咕。

“小姑娘,要44元的套餐呢还是88元的套餐呢……?”

身旁传来低沉的问话,哑着嗓,一时竟辨别不出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待转过头来细瞧,只见一张大脸,似盘子一般大的大脸,却没有盘子的光滑细腻,布满大大小小的斑痕,多到让人误以为是花纹。

隐约能分辨出是个女人。坐在女浴室门口迎宾的女人。

嘴角两道深的褶子,见陈免不说话,女人又笑了起来,像个木偶被拉动机关,稀奇的是更能听见“克拉克拉”的细碎声响。

时间仿佛被暂停了。不,不是,是陈免顿住了。

“今晚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人偶惊魂》是吗?”

“……”

“本店没有电影放映服务。”闻言,迎宾的女人像是人气回到了身上,白了她一眼。

幸好咱们陈免同志平时没少躲在被窝里看恐怖电影哈。白天开着节能模式,到晚上就高速运转了哈。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机智地选择混过去的哈。

“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笑得小女子应在江湖悠悠,哈哈哈哈哈!”

“不是说免费体验吗?”

“哪里写着免费了,别想趁着新店开业白嫖!”

“八八发,来个88元套餐吧”陈免快速略过了这个话题。

迎宾的女人又白了陈免一眼,“男宾一位~拿牌子走人!”

接下手牌,向着男浴室走去。

难不成真要去男浴室?浴室是传统的男左女右布局,那么关于男女的辨别一定另有标准,或者说,男女就不一定指的是生理上的性别。

陈免没有选择大喊着我是女生从而向迎宾的女人质问,若如此,难免再生事端。见了浴场的红灯笼,是生是死无法判断。刚入店时正因她不语且四处查看,引来了异象,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边揣摩边走着看。

在口袋里打开刀,正掀起帘子往里走去,指尖的痛感阻止了拿刀的动作。指甲盖里的小黑见到主人似的积极回应起来。

“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

背后贴上一具躯体,胸膛抵着肩,止住她乱动的动作。

离得这么近,应该能听见心跳才对。

“不合时宜的瞎想。”

陈免嘴里反驳没听见心跳的话,因为背后渐渐消失的压力,而哑了声。

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走出只有小半步的距离,脸贴着门帘向后看去,在两片门帘的缝隙中,窥得的仅有迎宾女人同样看见她而露出的瘆人笑容。

“没有心跳,我在好奇你是什么。”小声说着,陈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

她转头又狠狠摁了一下指甲盖,警告里面的小家伙:“你的宿主是我,现在我是你的主人,别惹我生气。”

小黑装死。

“听懂给我蹦哒两下!”

小黑不情不愿地蹦哒了两下。

昏暗的过道……陈免叹了口气,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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