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可是那位殿前司里的球头?”胡东家笑着问道,他听小郎君这语气,像是与人家相熟。
“正是,正是。”宋修然自告奋勇,积极回复,却突然被阿姐踢了踢,疑惑地看向她,不知这是何意。
宋姝瞥向阿弟,在东家娘子面前羞的抬不起头,在胡东家面前倒是胆子大,但怕胡东家误解,便继续补充,“只是食肆的常客罢了,胡叔认识?”
“哈哈,曾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场上的这只球队便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如今的殿前司都虞候,不过,为人刚正,官声也甚好。”胡东家与他们解释,这官位属于皇城内守卫统领,上有副指挥使,下统管殿前司诸班直。
宋姝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也不是很在意,对方于她而言只是一位普通食客,之前怎么对待,今后还是会怎么对待。
反倒是一旁的宋阿公忍不住皱眉,都虞候,姓卫,这好似有些耳熟,但这楼里上下内外声音嘈杂,不便于他深思,因此他也作罢不再多想。
今年的春赛由军卫队拿下头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宋胡两家这次皆是尽兴出游,离别前,东家娘子拉着宋姝道,“阿珠,婶子还有个不情之请。”
宋姝意外地看向胡嘉月,但对方也一脸迷茫,于是宋姝展颜笑道,“胡婶,您可别客气,若是能帮的我定会帮。”
东家娘子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每年这春赛引来的人不知凡几,其中便有她的闺中密友们,所以她每年都会在春赛前办一场春日宴,一来邀好友们同聚,二来尽地主之谊。
奈何今年春赛前夕,胡嘉月的病来得猝不及防,东家娘子日日不敢离她身,也不好再办宴邀人上门。
胡嘉月这病虽来得急,但经过几日的悉心照料,现在能做的就是慢慢调养,因此,东家娘子就又想起了这春日宴。往年她都是花重金请来开封有名的厨娘帮着筹办宴席,但自认识宋姝后,她就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宋姝听完就应下了,她明白东家娘子的顾虑。自己是她女儿的手帕交,去府中非但不是做客还要下厨,这难免引人多想。可宋姝却不这样认为,能在开封闻名的厨娘,先不谈她们的待遇本就十分优厚,况且立于世间,不论诗书礼乐还是女红饮馔,能在这繁盛之地闻名遐迩,可见那都是有真本事的。
东家娘子愿意请她帮忙筹办宴席,这是对她手艺的认可。
“阿珠,太感谢你了,能帮婶子这么大的忙,那日食肆耽搁的收益,你放心,婶子都会给你补上。”东家娘子心下既熨帖又感动,归家后便与丈夫商讨,日后做席请客只去宋家食肆。
另一边的宋家三人则是坐着胡家马车自行归去,胡嘉月午时未歇,这会也累了,宋姝没让她送。在马车上,宋姝将他们午时作的画缓缓展开,这是一副百食图,上边皆是宋姝食肆内的招牌菜,单看那细致的线条就仿佛能想象出食物的美味,到时上色晕染后,想必会更逼真,不过也极考验画功。
宋修然靠着阿姐的胳膊,面色忧愁,里边香酥鸭的部分底色虽是他上的,但那也是胡阿姐指导下画的,若让他自个来,调出的色肯定没这般真实,但胡阿姐非要将这画塞给他,都未留有拒绝的余地。
宋姝轻刮小郎君的鼻子,这还不懂,胡嘉月这是想教他作画呢。
归家后,宋姝坐在梳妆台前敲敲头,午时那场梦还历历在目,想想定是这几日太累所致,便决定在胡家春日宴前的这段时日,银子能少挣,但休息要充足。
像是烧开的汤水也会逐渐冷却,沸腾了好几日的开封城也开始慢慢停歇,甜水巷也回到以往的平淡。
这几日胡嘉月还在家中休养,阿公将宋修然接回后再直接送往胡府,等天色暗下,胡府又将人送回,连平日里最爱的蹴鞠都不碰了,人一归来就坐在书桌前认真填画,宋阿公担心他也会像胡小娘子一样累着病倒,便把人从屋里抱出来,刚说两句,就见小郎君一脸倔强,从阿公怀中挣脱,一声不吭跑回房。
宋姝是后来才得知此事的,即便阿弟已与阿公道歉,但有几句话她还是要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给小郎君制造一些危机感,因此,她若有所思地走出门。
如她所料,宋修然这回很机敏,察觉到阿姐是在生气自己那日对阿公的无礼之状,就趁着灶下锅中的汤水还热着,先是搬过矮凳,然后站在上边慢慢地舀水。
宋阿公路过灶间瞟见这画面,七魂吓飞六魄,赶紧进去将他抱下,然后问道,“哎哟,你这是要作甚啊?”
宋修然心中惶惶,再次诚恳地与阿公道歉,他总觉着阿姐今日要给他一个教训。
宋阿公心累叹气,他和阿珠每隔几日就要坐下一同看账,这回他在两人闲聊时无意说漏嘴,将这事儿给她知道了,阿珠当下就劝自己莫要溺爱阿竫,他也应允了,谁知,一转头人就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那你现下是要做什么?”宋阿公问他,这孩子不顾危险跑来灶间装水肯定是有缘由。
“我想给阿公备水洗漱。”
“行,洗,先洗。”
门外传来阿姐的声音,宋修然一激灵,瑟瑟发抖地抬头往外看,就见阿姐气势汹汹地拿着戒尺,难怪阿姐还要出门,原来是去借这东西了。
然后,他就勤勤恳恳地捧着面巾,站在阿公身旁,阿姐没急着打自己,反而是监督他侍奉阿公,就这还不满意,继续指挥着他给阿公按乔,一说不会,她便举着戒尺教自己怎么按。
最后,宋阿公看着小娘子把人带出屋子,叹着气将被子一盖,权当不知这些事,但只过一会,又忍不住起身披上外衣。
夜色渐浓,凉风轻轻涤荡走白日浮躁,星月躲在云后,静悄悄地望着庭院。
“人总是把别人的好当做习以为常,或是对最亲的人放肆,阿竫,这不对。”
“对外温良俭让,敬上爱下,对内更要如此,更遑论阿公待你如亲孙。纾解郁气有无数种法子,但你不能选择伤害他人。”
“阿娘刚走时,是他在护着我们,即使被赶出府,他就顶着压力租在不远处守着我们,阿竫,他是亲人,比伯父伯娘还要亲,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使性子了。”
宋姝将戒尺压在阿弟头上,对着他絮絮叨叨。人总是下意识地仗着亲人的关爱发泄不快,因为心里明白他们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所以偶尔任性一回无妨。
可是一次偶尔,两次三次呢?
等絮絮说完,宋姝就牵着他回屋,两人都未发现树后的阿公在偷偷抹泪。
之后几日,宋阿公取来几个烛灯放在宋修然身边,使得整个屋子都亮如白昼,好让他画的舒心些,小郎君也“投桃报李”,阿公一来唤他,便放下笔乖乖去睡觉。
又过几日,天还蒙蒙亮,宋家小食肆就在门边挂上一块木牌,写着“有事外出,停业一日”。
这事之前就已与余婶说过,让她们今日莫来,也不扣月钱,待安排好家中琐事后,她独自坐上马车前往胡府。
胡嘉月一直在在门口转悠等着,宋姝脚刚落地就被她抱住,久不见的两人欢欢喜喜向府中走去。
“最近还忙吗?”
“不忙,到点阿公就不再迎客,他们人一走就立时闭店。”
“那你今日也别太累,少做些,府中还有那么多厨娘呢。”
宋姝不赞成地看着她,“不行,你阿娘给了好些银子,我怎能消极怠工。等会宴上你帮我家食肆多说说好话,这便是帮了我大忙。”
胡嘉月眨眨眼,傲娇地扭头说不要,她本以为对方会来继续请求她,但宋小娘子也傲娇地扭头就跑,留下一句,“哼,爱要不要,不必你说,凭我的手艺,她们自会来。”
胡嘉月气得在原地跺脚,立马小跑追上去,但宋姝熟门熟路,早跑到灶房了。
“阿莫婶,许久未见,还请多指教。”宋姝对着阿莫婶粲然一笑,东家娘子说今日来的皆是女子,聚在一处聊得话多,故而还要备些点心,她自己是忙不过来的,所以要找个几个帮手。
“宋小娘子,我看过你的食单,其中一道名酿豆腐的,是要用米酒吗?我现在替你去搬。”阿莫婶也热心地凑过来问宋姝。
“不,它不用,但我的芍花烧麦需要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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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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