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外边传来叩门声时,宋姝正温柔地同阿弟解释为何午食只给他留了一碗清粥,为表诚意,小娘子还抱着一小篓青梅要送与他。
奈何小郎君油盐不进,眼底还泛着泪花,双手环着柱子不让她去开门,接着宋修然哭诉道,“你就是把我忘了,你怀里还有这么多青梅,明明可以多做一些,再说胡阿姐人瘦胃口还小,哪能吃下那么多,就是借口,定是全给你们吃完了。”
宋姝本想与他道歉,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就不乐意了,“你的意思就是我壮实还吃得多呗?”
“是我。”
“我没有,你乱说。”
小郎君突然上扬的反驳盖过外边的人声,导致宋姝未听清外边是谁,于是她和阿弟申请暂时休战,“你先一边呆着,我去开门。”
转身时,宋修然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待绕过阿姐看到门口立着的是隔壁主人时,他也不肯离去,只在二人中间生闷气。
“请问您来是?”
宋姝想把孩子拽回来,但他这倔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不仅不肯回去还知道躲,一眨眼就跑到了卫郎君身后。
“打扰了,我来给阿水结饭钱。”
“不用不用,您这也太客气了。”
卫知止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一篮枇杷递与小娘子,“那就用枇杷抵钱,如何?”
宋姝也不是扭捏的人,爽快答应。黄澄澄的果子堆在篮子里,摸着就肉厚多汁。
宋修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篮子,淡淡的果香早就将他心中的馋虫勾起,他犹豫地看看阿姐,又转而看向身边高大的男子,虽不做声,但那小眼神早就把他的心思出卖了。
“怎么,同你阿姐闹不快了?”卫知止蹲下身使得视线能同小郎君平齐,姐弟二人谁也不肯让谁的样子如出一辙,他想不知道也难。
“是的,不过这是我和阿姐的私事,我不能告诉你详情。”
宋修然认真地告知他,尽管这个男人会尊重自己蹲身交谈,但自己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卫知止忍俊不禁,往日在食肆里来往都是同他阿姐和阿公打交道,甚少会遇上小郎君,他没坚持问,反而夸他,“你做得很对,是我失礼,我同你道歉。”
宋修然克制地抿着唇,点头接受他的道歉,随后想起他第一句便是夸自己,他内心窃喜,还差点儿露馅,不小心露出门牙后又很快捂住嘴不让他们瞧见。
宋小娘子本来还挺骄傲自家孩子嘴严,但转眼看到他那掩耳盗铃的傻样儿就有些憋不住了,忙走上前把人拉回身后问,“您要无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卫郎君后退两步示意她们先行,宋姝艰难地扯着她家的小倔驴回宅,反身关门时,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处,宋家宅前未挂灯笼,因而他是背光而立,脸上温和的笑意衬得身后的烛光愈加暖心。
宋姝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果断关门,靠在门上时她还在怔怔地回想这莫名的心动。宋姝摸摸心脏的位置,摇头心想他不过是恰好站在暖光下,又恰好五官长的好了些,多寻常的一件事,可不能陷进去。
“阿姐,我们能继续吗?”
宋姝的目光缓缓落在阿弟那小胖脸上,白嫩软乎的小脸复挂起怒意,全然一副今夜不争出个高低便不休的模样,小娘子望天长叹,“明日等你下学归来,定然能瞧见只属于你一人的青梅宴,这样可行?”
“阿姐,现在已经不是菜的问题了。”
“那是?”
“是你们将我忘了。”
“放过我吧,天黑该歇息了,这些话留到下次再说。”
吵吵闹闹的一夜就这样流逝,直至第二日清晨,宋修然还在缠着阿姐念叨,宋姝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会变得如此聒噪。
“你记得提醒卫珂,明日出游一视同仁,所有人都要各带一份点心或午菜。”
宋修然点点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那我准备什么呢?”
宋姝没有感情地微笑,“是啊,灶活上的事你什么也不会呀。”
“阿姐,你这样可不对。夫子说了术业有专攻,我没有学过所以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呀!”
“嚯,这么神气,那你归家后别吃甚青梅了,直接来学吧。”
小郎君忿忿地爬下车,之后与阿姐四目相对,“我当然要来学!”
宋姝无所谓地摆摆手,她是没关系,昨夜隔壁送来的枇杷正好能供她制点心,到时剩下的就教小郎君做饮子,简单易学。
回到食肆后,宋姝捧着意见簿沉思,旁边放着昨日阿公特意打磨的食单木牌。麻腐鸡皮是一道做法不难的凉菜,过程中可能需要费些时力,可对方特意点这菜却又不留下信息,她着实不解其意,毕竟她家食单每日都不一样。
罢了,随缘!
做凉菜有一点好处便是她提早准备无需担心冷了会影响口感,宋姝摸出好不易买来的昆布,将其泡在水中煮沸,倒入绿豆粉勾芡成糊,麻腐另一个所需的食材—芝麻,先炒香后滤出乳白的浆水,两者在锅中混合且改小火搅拌。
余婶拎着几只宰杀后的鸡迈入灶房,一眼望见小娘子全神贯注于锅内,她小心地放轻脚步,生怕扰了小娘子。
宋姝对门口的动静浑然不觉,她神情柔和,手中还在缓缓搅动,仿佛一切万物都定在此。锅中的芝麻糊渐渐变得细滑有光泽,下边还不时冒上几个泡,宋姝把它倒入瓷碗等待凝固。
做完这些,她开始伸手在原地跳动,余婶听到声响回过头,方才还在安静制菜的小娘子,此时正在灶台前打拳。
按照原方,鸡皮只需过热水煮熟便好,可宋姝总觉着少了些什么,她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今晨蔡伯送来的菜蔬上,翠绿的胡瓜静静地窝在角落。
想了想,宋姝取来几根洗净的胡瓜和鸡皮一起切成碎丁,再倒入芝麻酱中,她先搅弄几下,然后挖上小勺一抿,眼睛顿时弯成一轮月,这就是她想要的味道。
芝麻酱口感偏厚重,加入爽口的胡瓜能中和它的腻味,还会带来一丝凉意,到时淋在麻腐上,一口下去既能尝到鲜美滑嫩的“豆腐”,又能品到筋道爽口的鸡皮。
宋阿公立在院中,见食客们或被送进雅间,或是留在堂里,独独没有眼熟的人来点麻腐鸡皮,他猜想在簿子上留字之人应是不知晓食肆今日上新。
待食肆快关张时,一个比阿竫高了不过一个头的小郎君走进食肆,礼貌地与宋阿公道要一份麻腐鸡皮,手中提着的食盒小巧玲珑,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小小一个提起时不会阻碍他走动,只不过食盒只能放下一小盘菜。
宋姝把凉菜置入食盒,而后亲手交到小郎君手中,他看着年岁小但飘着一股书生气,然后满脸正色同宋姝道谢。
宋姝瞧着他迈着小步子往街上走,门外也无人等着接送,宋阿公在旁咋舌,“家中怎会放心让他独自出来买食,也不怕拍花子把孩子抢走。”
宋姝转头想起每日还要她和阿公轮流接送的阿弟,开始怀疑自家是不是把孩子养的太娇了。
宋阿公还是不放心那孩子,把手中的账本往宋姝手上一送,然后抬腿追了出去。宋小娘子看着手中账本跃跃欲试,现下食肆里就剩几位客人在雅间谈事,估计也不会点菜,故而她把门旁的歇业牌子一挂,然后抱着账本跑回食肆。
卫知止推开院门时看到的便是小娘子在柜后认真敲算盘,半晌后,他敲敲门,小娘子顺声望来。
“您要来吃午食吗?可食肆关张了哦。”小娘子公私分明。
见到他,宋姝又想起昨夜的那份悸动,活了二十多年,她还是第一回有这感觉,最离谱的是她连对方年岁都不知,越想她越觉着危险,所以下定决心要尽量避开。
可这决定做了不过一夜,人竟又出现在她面前。
“阿水说你们给他留了饭,我来帮忙取。”
宋姝倏地瞪大眼,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般贴心的主子,柏水手脚伤的不重,且两家相距也不远,走几步路来食肆吃完全不成问题。
随后,人渐渐往自己这边走来,她无意识地后退两步,而对方见她这行为便立时止步于院中,宋姝难以解释自己的举动,于是就径直跑向灶间。
“还有多余的菜吗?”卫知止接过食盒,掂了下重后方问道,见她看来便继续说,“我也饿了一上午。”
作为一位合格的厨娘,宋姝应该让自己的食客们都能饱腹,但她又身为食肆的掌柜,卫郎君这行为无异于借小厮之名来蹭食。
不过宋小娘子自觉是个心善之人,所以又转身钻进灶房,利用竹筐里剩下的菜蔬炒一盘什锦,接而将她刚制成的新菜品—牛肉瓠舟放入食盒。
“这一份您得付钱。”这是宋姝方才深思熟虑后做的新决定,报恩是一回事,为阿公的好大孙留菜是另一回事,但为其做午食那便是另另一回事了。
若之后卫郎君来替柏水取菜还要如此,那这会儿不仅免饭钱还特意为他下厨,岂不是正长他蹭食气焰,使不得,必须将这苗头掐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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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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