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四处游荡,宋姝瞄见一老翁面前摆着两篓子芋艿,个头都很大,她想想穿越过来后都没什么小食吃,心里仿佛有片羽毛在挠痒。
宋姝果断上前问道,“阿公,芋艿怎么卖?”
“小娘子,三文一斤。”
宋姝径直拿起一个掂量,估摸着手上这个少说也有一斤,冬日有点好,那便是食物可存放得更久,多买些也无妨,小娘子挑了五个道,“阿公,我就要几个,但我未带铜钱,您稍等我换了钱来。”
“成,小娘子自去便是,老朽在这等着。”老翁笑着回道,显然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宋姝听完边带着宋修然往金银铺走,这时候老百姓大多都还是用铜钱交易,铺子里偶能接受角银,所以一般人家要么将铜钱换成银两便于存放,需要用了再来兑换,只不过要付点中介费罢了。
“小娘子,可是来兑铜钱的?”门口小厮看见宋姝两人,喜笑颜开喜地迎上前道。
宋姝点点头,取出半两银子,问道,“怎么个兑法?”
“百文取二。”小厮边说边引着宋姝去柜台,看到宋姝手上的银子,继续道,“现市价一两银兑千文,小娘子这半两银子,我们需取十文小账。”
宋姝点头,将银子递给柜台后的掌柜,忽然想起宋阿公若要是将家产处理了,带着一堆银子上路也不方便,便抬头问道,“掌柜,蔡州府可有柜坊能通不同州府换钱?”
掌柜正在给银子称重,听到此抬头看了眼宋姝,见她从容自若的样子,倒也不敢小瞧,回道,“小娘子,这就要看您想在哪儿取钱了。不过,我给您指条路,德义街上最大的那座楼,赵氏柜坊,这家是老贤王名下的,您将钱存那儿,准丢不了。大多府城都有一家,只是若想异州取钱,只这存的钱不能少于千两,且他们的收费可不低。”
宋姝点点头,取过铜钱放到荷包里,谢过掌柜的就离开了。
这时候的柜坊和后世的银行很像,只不过这时候存钱,是要给柜坊手续费的,能提供异地存取款这种服务的就更少了,就像掌柜的说的一样,后台要大,才能开连锁,商人也会更放心将钱存到这种大柜坊。钱少了,他们不愿意提供异地存取款义务,嫌麻烦得紧,而且要存金银再异地取出,柜坊收取的手续费不菲。
但宋姝没有选择,从南方去开封,寒冬腊月走不了水路,走陆路带的东西多了就容易被盯上,路上危险重重,她赌不起。
宋姝本打算找大商人同行,给对方一笔“保护费”,不然她带着一老一少,遇到危险跑都跑不掉。只是就算与人同行,带的金银多了,也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是没有心思的。
宋修然看着沉思的阿姐,再回想刚刚掌柜说的,虽然很多他都听不懂,但是他知道阿姐没有骗他,他们真的即将离开蔡州府,想到这,小郎君走路的步伐都开始飘了,一摇一摆地迈着大步子。
宋姝回到刚才卖芋艿的老翁那儿结了账,五个快六斤,宋姝又加了几文钱买了老翁的背篓,不买她也无法抱着走,这芋艿上沾满的泥可不容小觑。
宋姝让阿弟把棋也放进去,宋修然拒绝,他怕泥弄脏棋盘,宋姝未强求,随手放了鸡毛毽进去。
姐弟俩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四处闲逛,瞧见有意思的便径直买下,先是进米铺买少许糯米,又跑到肉铺又称了五花和里脊,接着再去杂货铺买了一些香料,顺道去油铺称了香油菜籽油,最后又偶遇卖菜的阿婆包下一篓子的菜蔬。
待两人结束,宋姝的背篓里已经放满了,手上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两罐油,当然,荷包也迅速地瘪了下去。
宋府在马道巷,而宋阿公住在马道巷后面过去的武长巷,宋姝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宋阿公的小宅子,不过这时候过去,估摸着文氏肯定也使人过去蹲着她们了。
果不其然,待两人刚走到武长巷时,文氏的养娘李氏携两小婢正在四处张望,看见她两就忙走过来,只不过,一说话就不太客气,“小娘子,两位小郎君只不过闹了点子不快,您怎么也不懂事起来了。”
宋姝喉咙一梗,连嘴都懒得张继续往前走,她现在有些后悔,买的实在太多,重得快抱不住了,她得赶紧进宅子把东西放下,不然今儿这门算是白出了。
李氏见宋姝像是没瞧见她们似的,也有点来气了,示意身边的小婢上前拦着。
宋姝秀眉一横,怒气冲上发丝,这群人是眼瞎看不见她快提不动了吗?
“好狗不挡道。”宋姝抬头,冷冷地说道。
“小娘子,您可还未定亲,怎好说粗口的,传出去,日后还咋议亲。夫人辛苦为您姐弟二人打算,便是对我们自家大娘子,也不曾有这般上心的,闹脾气也得有个度。”李氏自顾自指责宋姝,丝毫未察觉附近有人停下脚步。
宋姝感到心累,议亲?原本她就还在孝期,谁家议亲这样急的?文氏想找个外地不介意的人家把她嫁了,这心思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不过也是文氏会做人,在外边藏得好,便是在原身面前也未曾直言,只时不时地敲打一番,生怕宋姝忘了女子身要外嫁。
而且宋姝连文氏把她嫁人以后给族里的借口都猜到了,说是宋二郎生前给定的亲,原本就说好及笄就出嫁,虽有些变故,但徐氏走前也叮嘱了,无需在意这些礼数,她们夫妇二人只望儿女能过得好。
宋姝转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童掩在墙边,这些都是武长巷里的街坊孩子,之前原身带宋修然来时,他们常在一处玩。
“阿月,帮阿姐唤宋阿公来!”宋姝对着穿着嫩黄色小褂的女童喊道,见她立马跑向巷底,宋姝也放下心来。
“堂弟今儿说两房已分家,我们姐弟不配住府里,但我想了想,当初也是大伯亲自挽留我们二房住下的,可如今堂弟这样说,我就以为大房也是这般意思。我们二房也不是不知好歹,阿爹阿娘虽走得早,也未给我们姐弟留下什么,但拼拼凑凑也还是能勉强买下一座小宅院过活,实在不够,我们赁间小屋也是一样的。”
“今后就不必麻烦大伯和伯娘了,平日里还要处处为我们姐弟打算,我心里也甚是过不去,搬出来后,我也会嘱咐阿弟,让他铭记伯父伯娘的恩情,待他出息了定要回报。”宋姝认真地看着李氏回道。
起初原身被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但后来也看透宋家大房的心思,只不过原身一直想避锋芒才会一直忍让,想着等阿弟长大。
可宋姝没这么好的气性,就像前世,伯父叔父们不想让她这个孤女分走家财,那她也不争自己挣便是,平日里对她尖酸刻薄,她也不想忍让直接回怼。
人活一世本就是渡难,渡自己的难就够了,还要遭他们这些人的为难就没必要了。
李氏听到这话,也不敢再轻视,小娘子病这一回与以往确实不同,往日她这恐吓几句,小娘子必回低头致歉,不过,若是以前的小娘子,也不会闹出离家出走的事儿来。
李氏能屈能伸,立马露出温和的笑,对着宋姝劝慰道,“小娘子,我们夫人郎主待您如何,明眼人都知,小郎君人小爱闹脾气,随口说的怎能当真?就拿前儿您说要给小郎君找夫子这事来说,我们郎主这几日四处搜寻,还托了我们夫人的内弟帮着在黔州找,就这样,怎还会想着让您搬出去。再说两位小郎君这样也不是第一回,孩童间的玩闹,咱大人怎能掺和当真呢?”
宋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是啊,堂弟是孩子,我们阿竫也是个孩子,咱大人怎么能掺和呢?”
李氏一梗,听懂了宋姝的言下之意。平日两位小郎君若是闹不快了,他们家小郎君准会去夫人面前哭闹,夫人最是见不得宝贝儿子受委屈,喊来小娘子就是一通指桑骂槐。
随后她讪讪地轻声解释,“小娘子,您才及笄不久,若真搬出去,族里必会来人,到时咱们都为难,您说呢?”
宋姝本来就没想着今天能搬出去,看着宋阿公急忙忙地向她们走来,她也不想和她继续打嘴仗,便道,“伯娘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和阿竫许久未来看阿公,你先回吧,吃过暮食我再带阿竫回府,哦对了,堂弟玩闹不小心打碎了我们院子里的碗筷,还要烦请伯娘帮着重新安置。”
李氏见周围也有好几户人家在鬼鬼祟祟地偷听,这边又听得小娘子心软,她立马笑着答应,还想着过了暮食再来接姐弟俩,但宋姝没同意。
“小娘子,府里出什么事了?”宋阿公走上前,接过宋姝手上的两个油罐后,还想将她的背篓也取下,宋姝一个侧身避开,只剩这么点路,她还撑得住。
“阿公,我们先回去吧,今夜我下厨!”宋姝笑吟吟地说着,路过孩童时,她对上阿月清澈的大眼继续道,“阿月,待会儿我做些点心,让阿竫送来,你可要多吃点。”
阿月顿时弯了眼,只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边一男童先大声喊道,“宋家阿姐,那你要多做些!阿月最近胃口可好了!”
阿月立马不高兴了,哪个小女娘乐意被这样打趣。
宋姝被她们可爱到了,戳了戳阿月的小脸道,“无妨,我们阿月多吃一些,必能比阿玉长得还高。”
阿月又满意了,高兴地在原处打转。
宋姝和阿弟进宅子后立刻将东西放下,这一路宋修然都没怎么说话,小脸上有些惆怅,这神态和他这小小年纪很是违和,宋姝蹲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宋修然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刺激到,他忍不住扭捏挣扎,方才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嘴里还语焉不详地道,“阿姐,快放开我。”
宋阿公见小娘子孩子气的动作,舒然得笑了,小娘子也只是刚及笄的孩子,合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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