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竫!”
宋修然抬头往望去,发现卫柯正从巷子尽头奔来,身后还有一名护卫,然后他也撒开腿迎上前。
“你是走来的吗?”
“非也!巷子路窄,我让车夫停在巷口了。”
宋修然对这事倒也没那么在意,他偷偷凑到好友身边嘀咕,“阿姐特意给我们做了钵钵鸡,等会你别瞧着上边尽是红油,实则只有一点点儿辣。”
说着,他还要伸出小手,眯着眼比划给好友看,生怕卫柯到时见着红油会心生退意。
卫柯了然点头,宋家阿姐甚少给阿竫吃辣菜,便是食客们最爱的芥辣瓜儿,宋修然至今也未尝过,而自个家中却不管这些,芥子做的菜他尝过不少。
“你阿姐为何不许你吃辣?”
“唔,前几年家中生变故,后来又搬回老宅,吃得都不大好。阿姐说我年岁小,之前丢的底子得慢慢找补回来,强身须得先固本。”
卫柯恍然大悟,他们不仅是同窗,更是相知的好友。宋家过往他也了解颇多,之前看阿竫呆愣愣的模样,丝毫未察觉到宋大郎夫妇在故意苛待他们,他那个气不打一处来呀。
之后,他便揪着这事儿在阿竫耳边掰碎了反复说道,还给宋阿姐听到了,他当时全然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谁知宋阿姐不仅未责怪,还蹲下身夸他有浩然之风。
“家中给我寻了习武师傅,每日都盯着我练功,不如你与我一起学吧。”
“没空呢,下学后我还得去画院。”
卫柯忿忿地转过头,他对书画不感兴趣,所以未跟着阿竫去画院,到家后也是去寻师傅练功,最后,他叹着气将此事抛之脑后。
“你们站门口作甚,赶紧进来。”
宋姝甫一走出房门,便瞧见两位小郎君站在门口,窸窸窣窣也不知在聊些什么,现下虽是过了最热的时辰,但太阳仍未下山,好在两孩子还知晓躲进阴凉处。
“宋阿姐!我有东西给您!”
宋姝嘴角绽开笑容,看他先是从护卫手中结果木匣子,而后又递与自个,她满心期待地问,“可是城内哪家铺肆又出新糕食了?”
先前她会做些小食让阿弟带去书院,卫小郎君则被他小叔管束着,家中不得给他送餐,后他小叔得知侄子在书院蹭吃蹭喝,同窗带的吃食他是一点儿也未落下,便也不再管他。
卫小郎君没了束缚,就开始四处搜罗美食,因着书院里的孩子们都爱吃糕点,他最常使人买的就是糕食,哪家出新属他最先知,阿竫常常念念不忘,引得宋姝也嘴馋想试试。
“什么糕食,宋阿姐您不是自个会做么?这是我阿娘备下的礼,说是..”,卫柯困惑地抬起头,讲至一半,他又忘了是哪家胭脂铺,于是,他转过头问护卫。
卫家护卫面无表情,“大娘子不曾与我说。”
“好吧,宋阿姐,阿娘说她当时见着这口脂,心里便想起了您,所以让我顺道带来。”
“那烦请你替我谢过卫娘子。”
宋姝笑着接下,而后又让阿弟去屋里唤阿公,人正在屋内午歇呢。
不一会儿,两位小郎君就在桌边正襟危坐,而双眼却“虎视眈眈”地盯着钵钵鸡。
宋姝取过大碗,从里边分出一些,先前卫柯来家做客,也只在宋宅与食肆两处玩耍,但今夜他们要上街,卫府便使了护卫跟着,至于宋家,那也不可能让人光站在一旁,小娘子便只能分食与他,放任他在外边吃。
宋阿公小心翼翼地从锅中捞出几串菜蔬,抽出签子后放入小郎君们的碗中。浸泡多时的菜蔬早已吸收了鸡汤与熟油辣子的精华,零零碎碎的芝麻点缀在绿叶上格外诱人,三者皆为钵钵鸡的灵魂,不可或缺。
紧接着,宋阿公迫不及待地尝上小口,清爽的菜蔬中和了厚重的汤底,其中似有若无的辣意间还缠着一丝麻味,吞入腹中咸里又稍稍带点甜,在这闷热无常的夏日,如此一道味重鲜香的冷食最易勾起食欲。
“呼呼。”
转眼看,两位小郎君吃的不亦乐乎,特别是卫柯,狼吞虎咽地似是多日未进食,宋阿公又将钵钵鸡往他那头挪了挪,嘴里还不时叮嘱他们吃慢些。
宋姝也甚爱这种带烟火气的吃食,豪迈地从签子这头嗦到另一头,唇上微微沾有红亮汤汁,而脆爽的鸡胗则在齿间流转,醇香芝麻在味蕾上起舞,唯一的遗憾便是不够辣。
宋姝眼底流光一转,打算哪日趁着小郎君们不在,将喜辣的尤娘子请来,以便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只她这念头刚兴起,卫柯就出声了。
“宋阿姐,剩下的我能带些回去吗?”
宋修然从碗中抬起头,甚少吃辣的他被麻地眼眶发红,“怎啦?”
“祖母与阿娘近日胃口亦是不大好,这钵钵鸡她们定喜欢。”
宋姝被这突如其来的孝心感动到,但今日做的分量并不多,小娘子思索片刻,“明日我再做一锅,到时你使人来取,如何?”
卫柯肃着脸点点头,随即又在身上四处搜寻,最后茫然地道,“我好似忘带银钱了,加九!”
“小郎君,有何吩咐?”
卫府护卫捧着空空的碗出现在门口,方才还漠然的脸,此时竟隐隐含着期待。
“可有带银钱?”
“带了。”加九从腰间取下钱袋子递了过来,手中的空碗却不舍放下。
宋姝暮食一向吃得不多,她习惯午间吃得饱些,见阿公也已落筷,她便起身又从锅内分了些出来,那卫府护卫也惯会察言观色,小娘子余光刚向他瞄来,这手就迅速上前恭敬地接了过来。
“味道如何?”
加九脚步一顿,他犹豫着开口,“上佳,从未吃得如此畅快,只不知您的食肆可会将此物写上食单?”
“有人吃便上。”
“您放心,我和弟兄们定会来光顾!”
宋姝心满意足地摆摆手,让加九多吃些,回去也好帮她说道说道,毕竟做生意就讲究放长线钓大鱼。
而后卫小郎君想为祖母的口粮付银钱,但那小手还未掏出银子就被宋修然压下,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向宋阿姐,发现她早收拾了碗筷迈出堂屋。
“卫小郎君别客气,不过是几两肉与菜蔬,哪值当你特地付银钱,切莫生分。”宋阿公摸摸他的头悉心解释。
卫柯想了想也觉着对,将银钱塞入怀里时却摸到了硬物,“糟糕,差点儿给忘了。”
话音刚落,他便爬下圈椅往灶间跑。
“宋阿姐,我小叔,来了信。”
卫柯喘着气把信件递与她,虽不知小叔为何会给宋阿姐留信,可阿娘不许他多问,他也就不再多想。
宋姝这边刚接过,小郎君就急忙忙地要跑回去继续吃,她赶紧把人叫住,“你小叔前些日子可是出事了?”
卫柯眼神瞬间转为落寞,他不由自主地拉住宋阿姐,“没有,是我阿爹出事了,但家中不与我说。”
宋姝倒没想到是这层,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在街上偶然听来的消息,她眉心忍不住一皱,随即又瞟见惶惶的卫小郎君,她又舒然散开,把孩子拉至身前安慰,“卫娘子不与你说,许是怕你担忧,你年岁尚小,很多事不懂易多想。再者,你小叔也在雄州,此番来信可不就是报平安的意思?”
宋姝的指尖落在他嘴角,轻轻向上一扬,“怎么,不信你小叔?那等他归来,我帮你问问,怎的他在我们卫小郎君心中也没点信服力。”
卫柯忙不及地捂住宋阿姐的口,“信!阿爹与小叔可是我最崇敬的人!”
“那快去吃吧,等会你家护卫可全给你干完了。”宋姝浅笑着把他转过身,看着小郎君背影,她又大喊,“可不许难过了啊!”
卫柯转过头,脸上绽着纯粹的笑容,斜斜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恍惚间宋姝从他身上看到卫知止的影子,只是小郎君少了那份临危不乱。
宋姝回到寝屋,将信件压在枕下,路过妆奁时,她低下头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许久,她从匣子中取出桃簪插入发间,临出门前再抹上卫娘子相赠的口脂。
宋阿公对上小娘子的眼,他仔细打量,“阿珠,这样好,桃簪也美,多买些。”
“我在您眼中何时差过。”
宋阿公听这话也只乐呵呵笑着,小娘子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说是还要给他做件夏衫,乐得他更是喜上眉梢。
“阿柯,你手中吃食可卖?”
“不卖!”卫柯大声回道,他和阿竫想喂大黄吃钵钵鸡,奈何它一直避着,两人一犬正在角落里僵持,庄爷爷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上来就是问他钵钵鸡哪买的,得知是好友家做的暮食后,又追问是否有剩。
宋姝听见动静也走出宅子,看见小郎君们将大黄逼至角落,她赶紧上前夺下串串,“哎哟,你两怕不是昏了头,狗怎能吃辣!”
宋修然怔怔地反问,“我都能吃,它为何不行?”
宋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直起身打算眼不见为净,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之前在灵湖山所遇的老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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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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