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珠帘之内,一身华贵的女人瘫坐在地上,愣怔地盯着殿门外,目光绝望无神,万念俱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耳边仍回响着皇上临走前饱含怒火的话语:“枉朕一直以为你温柔善良,却不想有着如此丑恶的一颗心!”
“哈……哈哈哈……”女人有些癫狂地笑起来。悲哀中又透出真切的讽刺。
温柔善良?
自他强行拆散她与她的恋人,迫令她进宫开始,这两个词语就已经和她再无关联。在这宫里,她被逼着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少女了。
百里卓这一次的做法,像极了当初。那时她与赫连烨成订婚不久,某次百里卓去赫连家,恰巧遇见央了家人来赫连府上看望赫连烨成的她,回宫后竟不顾她将为臣妻的现实,执意下旨命她入宫。在所有人都劝她认命的时候,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找身为恋人和未婚夫的赫连烨成,得到的却是一句“君命不可违”。
于是她摒弃了过去的一切,心灰意冷地入宫,做了宫里众多麻木人偶中的一员,戴上一层面具,不再有真实的喜怒哀乐。可笑的是,百里卓偏偏还为她取了“欣”为封号。
时隔两年,皇帝又做了同样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江听柳是不一样的。无论江听柳再怎么冷淡待他,他仍是上赶着要讨好,如同着了迷入了魔一般。在那个冷心冷情的少女面前,百里卓几乎失去了作为九五之尊的尊严,只一心想让她多青睐自己几眼。
“仅仅因为妒忌,便要下此毒手,置柳儿于死地?”
当时听到百里卓这句质问,她在心里摇了摇头。
起初她想对江听柳动手,或许是出于对方入宫之后会对自己造成地位上的威胁,但这时她还没有想过下死手。是在意识到百里卓真心恋慕于江听柳那一瞬间,她才真正动了杀心。——既然你曾经为了一己私心而毁了我的爱情和一生,那我便也让你尝一尝,失去所爱之人时刻骨铭心的痛苦吧!
正是为着这疯狂的执念,她才不计后果地派了死士去刺杀江听柳。哪怕事情败露之后可能会被赐死,她也一定要这么做。
想到这儿,她似乎又坦然许多,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还能令她害怕。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只是不甘心。还有恨。既恨胁她入宫的皇帝、毫不作为的家人,也恨愚忠懦弱的恋人。
战场上骁勇善战、无所畏惧的大将军赫连烨成,唯独在她这里做了懦夫。
正在她怔怔出神时,帘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诧异抬头,这才发现是一个宫女歪倒在柱边,头恰好磕在上面。而令她更为震惊的是,其他宫女们也全都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心中一骇,刚想起身出声,却登时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她嗅到些许清新爽快的淡淡香气。
“你还好吗?欣妃娘娘?”
她睁开眼。手中握着一方帕子的高挑少女,距离极近地站在她面前。少女认真地睁着眼观察她,见她醒了过来,便将散着香味的帕子从她鼻下移开。
“你是何人?”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退开半步,警惕问对方道。
眼下的局面再清楚不过。帮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少女,显然是这出事件的始作俑者。
少女一笑:“这个不重要。欣妃娘娘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来帮自己的?她嘲讽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即便派去的死士刺杀未成,自己未必会死,但怕是也免不了被打入冷宫。自己真的还有值得这少女利用的地方么?
“诶——这个问题,欣妃你就不用多操心啦。该得到的利益,我自会从赫连烨成将军那儿得到。”
许久之后再度听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她不由一颤。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少女笑眯眯道:“忆青姑娘,赫连将军从未忘记你。他已经准备协助宁王夺权,将百里卓推下皇位。等到宁王登基之时,赫连将军就会来接你。我今天来这里,也是应了他的请求。”
少女不再叫她“欣妃”,而是叫她从前的闺名,仿佛刻意要让她想起旧时事,想起与赫连烨成的情意。
于是庄忆青冷了脸色,半转过身去:“告诉他,不必费心了。”见少女不动,她又道,“你走吧。我巴不得百里卓遭难,不会去告密的。”
“可是,为什么……”
看着少女疑惑不解的表情,庄忆青苦笑着说:“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等到新皇登位……到时候,若是那位新皇知道了我曾派人刺杀他深爱之人,难道会因为赫连烨成便宽恕我?”
待到那时,烨成,你会像当初将我拱手相让一样,任由新皇杀了我么?
“好的。我会转达给赫连将军的。”少女似有所思地颔首。
踏出欣妃寝宫,季出虞轻盈跃上殿脊,眺望着整个京城远景。
其实这次会在欣妃这儿吃闭门羹,她早有预料。不如说,这是她计算好的一环。
欣妃会拒绝与赫连烨成重归旧好,是因为她认为他的愚忠本质上没有改变,只是换了效忠对象而已。欣妃对赫连烨成的这份失望,正是季出虞期待的——这是自己将给男主送上的“大礼”之中,所必需的一个部分。
该完成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过,来都来了,正好探一探皇帝在做什么吧。为了找皇帝,季出虞又把整个皇宫转悠了一遍,不曾想却再次碰见了某个人。
“皇上召我进宫,可有什么事?”
行至御花园时,江听柳淡漠的声音传入季出虞耳中。
季出虞停住。
“柳儿,你一定要对朕这般冷淡?”另外一人开口了。一个“朕”字,让季出虞很轻易地判断出了此人身份。
找到要找的人了……但是她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一旁系统已经贴心地为她放起了BGM:“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收拾完捣乱的系统,季出虞像上次一样藏匿进大树的绿荫之中,打算偷听江听柳与皇帝的对话。
说起来百里朔百里卓这两兄弟居然都爱上了江听柳,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喜欢的类型都这么一致。
但这次与百里朔那次不一样。不为所动地听着皇帝苦苦自白的江听柳,倏忽抬眼,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越过自说自话的男人,越过满园的花草,江听柳的目光最终毫不犹疑地落在树上某处,拨开繁密的枝叶,找到藏身其中的季出虞。
江听柳与她隔空相望。
这一刻,季出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如此痴恋眼前这个少女。
明明整个凡尘俗世于她而言都宛如过眼云烟,可当她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她眼里只有你的错觉。
若有所失的惆怅,失而复得的喜悦。
像是翻越重重阻隔,历经了千百年的等待,才终于与你久别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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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替嫁庶妃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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