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急促的风雪从天上盘旋而过,掺杂着月光,如银色的浪。

薛令一步两步地往前走,与风雪一样急促,他重重的呼吸着,只觉得头疼欲裂,一片混沌。

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那张脸,那张经常出现在噩梦中的、被血迹斑驳了的脸,可偏偏,今日就见到了。

即使不是十全十的相像,但朦胧的月色下,人眼禁不住的去构建,那六七分相像顿时变成了**分。

侍从不远不近的跟着,十分担忧他的情况,先是小声招手叫人先进屋准备着汤药,随后迈着步子往前走,劝说:“殿下,保重身体,切莫气坏了自己。”

薛令已经走到了廊下,风雪就在身后,他回望,只觉得眼睛看见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肩头的雪冰冷沉重。

他低声说:“我气什么?”

即使长得像,也并非那人。他只是厌恶、反感,厌恶凡夫俗子也能长出那样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反感下属将这样的人带进王府,揣度自己的意思。

现在,他已经将那人赶出去,这样冷的夜里,那人明天就会死掉,这是最好、最令薛令觉得畅快的结果。

不管是饿死、冷死、一头撞死……

长成这样,就都该去死。

他疲倦地走进屋中,将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

风雪被关在门外,雪花如莲,剔透晶莹,顺着翘起的飞檐荡向夜空,越飘越远,渐渐不见。

没过多久,从雪夜里传来惊呼的两声“殿下”。

-

天光大亮。

沈陌从床上醒来,头痛欲裂。

日头正好,从窗外照进,此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床上被褥干燥暖和,一股药味弥漫屋内。

他砸吧砸吧有些苦涩的嘴,就见有人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壶热水。

——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绿袄,扎红头绳,娇俏可爱,长得与陈管事有几分相像。

她迈着碎步子走进来,一进屋就与沈陌对视,脸红了红:“你醒啦?”

沈陌理了理衣襟,有些勉强,坐起身来。

少女倒水,给他端过去,解释:“我叫陈宝珍,是府中管事的女儿,你昨天晕倒在王府之外,是我爹偷偷留的你。”

沈陌的手上擦了药,小心翼翼接过碗喝了口热水,暖洋洋的水流顺着喉管往下流,只觉得皮都放松了。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昨天发生的事,但还是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如此……多谢相救,不知令尊现在在何处?”

“他出去了,还没回呢。”宝珍抿着唇笑,除了殿下,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又觉得沈陌眉宇间有一股极佳的气质,一时很有好感:“你叫什么?”

“苏玉堂。”

“真好听的名字。”宝珍感叹:“听说你念过书,真羡慕——你现在还难受吗?好些了没有?”

沈陌注意到什么,又忽视掉什么,没有去问多余的事,只是说:“好多了,多谢关心。”

宝珍放心下来,又给他倒了一碗热水。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小姑娘没怎么见过生人,对他很是好奇,不一会儿,便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告诉沈陌了。

此处原来还在王府中。

宝珍还想说话,这时,门口又来人了。

是一个莫约四十岁的妇人,长得温婉,脸颊红彤彤的,眉宇间又带了几分利落干脆。

宝珍一看见女人进来就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撒娇——想必这就是她的母亲。

沈陌咳嗽几声:“多谢夫人搭救。”

女人微笑:“不必言谢,都是我们老陈救的你……我也姓陈,叫我婶子就好,你还好么?可还有哪里难受?”

沈陌笑了:“都没有,好的很,方才喝过热水,缓过来不少。”

陈夫人笑着点点头,她只是进来看看情况的,聊了两句了解情况后就出去了,临走前带上了宝珍,宝珍又带上了水壶。

“吱呀”一声,门关上。

沈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里不能久待,在旁边摸到了自己的外衫,穿好,推门出去。

这里是一处小院,总共也就两三个房间,中间有块荒地,似乎原来是种菜用的,现在堆满了稻草与积雪。

他没有看见宝珍,也没有看见陈夫人,更没有看见陈管事。

沈陌蹑手蹑脚走出院门,结果刚巧看见宝珍正拉着陈夫人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左看右看,时不时摇晃一下陈夫人的手臂。

陈夫人戳着她的额头,表情严肃。

突然,宝珍瞧见了出来的沈陌。

“你怎么起来了?”她道:“这外面可冷了,你还是回去躺着罢!”

沈陌干咳一声,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偷偷逃走,若无其事:“我已经好多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走走……怎么了这是?”

宝珍刚想开口,陈夫人就抢先,笑着:“没什么,这孩子贪玩,总想买些不合适的东西,我正在教训她呢。”

宝珍被堵了话头,气鼓鼓的跺脚,别过头去,跑了。

沈陌敏锐地从这一场景中察觉到什么,但他并没有说破,虽然有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可陈夫人却是个很精明的人,她对自己没有坏心,自己也不该给人家添麻烦。

陈夫人也看出他本来的意图:“先别着急走,再休息一会儿,今早郎中才说你身体太虚,气血不足,我已经听老陈说过你的事,放心,这里虽然是王府内,但没人会随便来。”

沈陌是陈管带回来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人还未归,她不会让沈陌到处乱走,毕竟万一出事了,追究的其实还是他们——要走,也只能等陈管事回来了再说。

沈陌明白她的意思,拢着袖子笑了,点头:“好。”

他们回了院子,一进门,沈陌就看见宝珍蹲在雪地里,手里捏了根树枝,正在地上划拉着。

他多瞥了一眼——是在写字。

小姑娘好像对“读书”这件事很感兴趣,自己刚醒时,她便问过说过“羡慕”一词,不过,陈夫人似乎与她有分歧。

陈夫人走在前面:“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们家老陈就该回家了,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拿东西吃……”

沈陌走到了宝珍面前:“多谢。”

宝珍听见声音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他。

沈陌微笑,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陈夫人:“客气什么?我们也难得见着客,招待你是应当的。”

她进了房。

宝珍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沈陌微微倾身,手一指:“写错了。”

宝珍回过神:“什么?”

“字写错了。”沈陌道:“是‘于’,不是‘与’。”

小姑娘怀疑:“你怎么知道?”

沈陌看了看周围,无人。

他轻声:“老温国公写的重阳章,我少年时读过百遍,烂熟于心,你瞧,这两个字填进去意思都有不同……”

宝珍重新看了一遍,惊讶:“还真是。”用手随便一推,重新写上。

沈陌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陈夫人出来叫人:“来,我给你煮了面,进来吃罢。”

沈陌进去了,屋子里一股暖洋洋的香气,桌上摆了一碗很普通的青菜面。

虽然普通,但他不挑,也没资格挑。沈陌再次道谢,呼噜呼噜将面吃了,直夸陈夫人手艺好。吃完后,又帮着做了一些活。

陈夫人一直在观察他,虽然是读书人,但沈陌身上并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气势,反倒格外平易近人,她不由得想到丈夫之前说的“此人贯会花言巧语,之前在别家就惹过大祸”……说实话,她觉得沈陌不像那种人,看上去倒是个靠谱的,知礼懂礼。

由此,她不由得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管事果然回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率先找到自己的夫人,口中唉声叹气,听得陈夫人心里不高兴,她本来在做针线活,此时放下手中的东西:“怎么了?现在才回来也就罢了,还做出这么晦气的模样。”

陈管事一脸难办:“王爷又病了。”

陈夫人讶然:“怎么回事?!”

“大概是昨天被气的。”陈管事心中有些内疚:“听说回去不久就晕倒了,喝了药,今天早上才醒,强撑着出门,回来的路上老毛病又犯了,现在还在歇着,医师刚走。”

陈夫人:“我就说你不能乱来,想的什么馊主意,送个男人送到王爷面前,王爷就算平时再不高兴,也不能见了个男人就高兴了,真是害人又害己。”

陈管事一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我当时那么想,是看见了一个东西,又不是真的昏了头乱来,谁知道他真的——”

他昨晚便因为这件事不在家,张罗到现在,人也是疲倦无比,后悔无比。

事到如今,再说那些风凉话也没用了。

陈夫人:“王爷劳累的毛病不是一日两日出来的,你也不必过分自责,安心为王爷做事,为王爷分忧,一点一点将功补过才好,只是你带回来的那个——”

忽然,她听见木板被踩时发出的“嘎吱”声,口中话语顿住,看向房门口。

却见那个叫苏玉堂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来,站在那里,好奇地看过来:“谁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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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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