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一大早就联系过温婉,对方在温妈住院这段时间请假太多,今天被导师扣住,不得空。
两姐妹常联系,倒也不觉遗憾。
她坐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前,估摸这个时间段,阿姨应该是去买菜了。
她不想打扰到温妈休息,从包里掏了钥匙自己开门。
“咔哒”,门锁打开,温暖一推开门,当场愣怔住。
客厅的沙发上,温妈正在招待客人。
而那个客人,是温暖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的父亲。
温爸也怔愣了一下,眼神竟那么躲闪了一下。
温妈一向淡定,又才动过手术不久,不宜大喜大悲,整个人更是静得看不出一点情绪。
“暖暖?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
温暖笑了一下。
有点僵。
她在门边站了好几秒,又借着换鞋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走了进去,在温妈身边坐下。
温爸又看了温暖一眼,眼神有点慌,恰好此时温暖拿起水果刀,温爸的身体明显往后面一闪。
温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是真觉得好笑,又带着自嘲。
瞧她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吓的。
当初高考完,忽然有一天,全家人聚在一起时,妈妈很平静地和她们姐妹俩宣布了一个消息:她和温爸已经在昨天离婚了。
温暖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回忆那天。
看似完美的家庭骤然破裂,她一向敬仰崇拜着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
温妈的所有情绪,早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磨平,只剩下一味的淡然。
一向温顺安静的温婉,伤心地不停掉眼泪。
只有温暖,她从来脾气不好,那天更是疯了一样。
她拿手边能摸到的东西砸温爸,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他。
可能是终究有那么一点愧疚,温爸开始一直不吭声,直到温暖不知道用什么砸到他的额头。
他狠甩了温暖一个耳光。
温暖嘴角破了,流着血,眼里都是泪。
“你闹够了没有?!”温爸狂怒。
温暖耳朵里嗡嗡响着,听不完整温爸在骂她什么。
她只听到温爸说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还有她们已经十八岁了,甚至好像还有一句“谁让你们是女孩”。
温暖趴在地板上,目光所及,是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
她猛爬过去,攥紧刀柄,咬着牙扑向温爸。
温爸吓得连退几步,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到温暖的小腹。
妄想弑父,真是大逆不道,踹死都活该!
温爸摔门而去。
温妈蹲到温暖面前,默默地用手指帮她擦掉嘴角的血,轻叹一声。
“你这脾气啊……改改吧。”
这几年,她应该是改了吧?
至少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
温暖拿了个苹果,意味深长地瞅了温爸一眼。
温爸眼中有放松,也有尴尬。
温暖低下头,专心削苹果,边听温妈说话。
温妈还是一贯平淡的语调,还带着点中气不足。
“这事,你要不这样想。你就想想你当初看中她什么。年轻漂亮?她现在应该是刚三十,肯定还算年轻漂亮。帮你生了个儿子?这孩子都该上小学了吧?至于孩子不听话,不上进,这教育孩子,本来就是父母双方的责任,你不能把所有不好的地方,都归罪于她。”
温暖暗惊,听这意思,这人是来找她妈抱怨他那个小老婆的。
这男人,怎么那么逗呢?
温爸张了张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又看了一眼温暖,才低声道:“可是她现在完全不像以前温柔体贴,对我家人一直是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娘家那帮人,贪得无厌,根本不管这几年生意有多难做。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温妈仍然只是淡淡的笑着:“以你的年纪,竟然还这样看不透吗?她比你小了二十岁,当初找上你,图得是什么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
温爸面露惭愧之色。
“所以你现在这些抱怨,只是你自己不满足。再说你难道还准备离一次婚?那孩子才上小学呢。”
温暖将削好皮的苹果拿到厨房,切块装盘,插上牙签,端回来,递到温妈面前。
温妈自己拿了一块,又将果盘推到温爸面前。
“吃块苹果吧。你来得突然,阿姨买菜又一向按人头来买,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而且用了个并不高明的理由。
温暖也是突然回家,总不可能不让她吃饭。
温爸了然,忙站起来,又低声说:“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温妈笑了笑,并未起身。
温暖拿了块苹果,正小口咬着,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温爸有点狼狈地离开。
门“砰”一声阖上时,温暖又塞了块苹果到嘴中。
“他怎么有脸来这里?”她含混不清说。
温妈紧了紧身上的浅灰色开衫:“大概是他无人可倾诉,又觉得我不会笑话他。”
“嗯?”
温妈看着温暖微微鼓起来的腮,笑道:“我要笑话他,不也在笑我自己的有眼无珠。”
温暖怔了一下,丢掉手中的牙签,不悦道:“妈,你别理他。他现在明显是日子过得不如意,才想到来看你。他风光得意时,想过我们没有?”
其实一切都是有蛛丝马迹可循。
温暖两姐妹都是挑了爸妈的优点长,温爸和温妈都只是普通人长相。但是有一段时间,温爸真是各种容光焕发,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比人年轻小伙子还要帅,还要有魅力。后面一算,那正是他和小三勾搭到一起的时间。
至于那名存实亡的一年,温爸其实已经很少归家,温暖她俩的生活和学习只是温妈在操心。可惜那时两人都没经过事,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家庭早已经分崩离析。
而现在,温爸从表面上看,和前几年没多大区别,背没有佝偻,腰也依然挺直,可能染过发,连头发也依然乌黑。只是他眼中的精气神明显垮了。
温妈浅笑:“不会。那是个泥坑,我已经抽身,不想再弄脏脚。”
“那你刚才还劝他?”
温妈站起来,在小小的客厅里来走踱着步,最后停在通往阳台的门边。
秋日的阳光成了背景,她的脸却模糊起来。
“因为我想他继续留在泥坑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得受着。”
在温暖惊讶的神色里,她轻叹一口气:“妈妈也只是普通人。”
所以做不到真正的无悲无喜,无怨无恨,无欲无求。
当初她放弃工作,回归家庭。十几年的时间,眼看着一双女儿漂亮优秀,家庭井井有条,丈夫事业有成,她是真的骄傲过。
可惜她所有的骄傲都被败给了“年轻漂亮”四个字。
曾经的夫家,因为小三生的是儿子,很是欣喜若狂,毫不犹豫接受了她。曾经的丈夫,更是用一套房子,就轻轻松松斩断了近二十年的父女情和夫妻情。
因为过久的家庭主妇生涯,让她在争财产时毫无优势,又因为顾着两个女儿,怕她们伤心,她也没办法鱼死网破。
那些所谓的大度淡然,其背后,只有无奈心酸。
前段时间,在等结果的日子里,她总忍不住想:她到底做了什么,命运要对她如此不公?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抛妻弃女和破坏人家庭的人,却可以得到幸福?
温暖心里太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她走上前,用力抱住她。
“没事。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比你还爱记仇。”温妈的身体在抖,温暖慌了神,“妈,你刚做完手术,别想太多,你别想太多。我们现在比他幸福。”
温妈渐渐冷静下来,拍了拍温暖的后背。
“妈妈没事了。”
温暖扶着她回到沙发上坐好,蹲在她面前,伏在她的膝盖上。
温妈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养大你们,你们愿意理他,我不拦;不愿意,我也不劝。不过妈妈跟你还有婉婉都说过,妈妈吃过亏,所以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因为家庭放弃自己的工作。还有呢,就是日子是自己过的,尽量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
温暖趴在妈妈膝头,轻“嗯”了一声。
曾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很早前就知道事业才是安身立命之本,钱是人的胆。
靠别人,永远都没有靠自己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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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温暖回上海,第二天一早按时起床,将玉米,紫薯和鸡蛋一起放进蒸锅,趁机洗漱。
盥洗完出来,冲一杯牛奶,配着吃早餐,开车上班。
早高峰。
此时的陆家嘴那几幢高楼,正在朝阳下迎接新的一天的忙碌。
温暖随着人潮匆匆进入大厦,在电梯前碰到同事王郁蕾。
对方甜笑着扬了下手中的塑料袋:“暖暖姐,我买了锅贴,要不要吃?”
温暖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吃过早餐。”
“你都自己做早餐吗?真勤快。”
温暖只是笑了笑。
电梯门打开,她俩随着其他人一起挤进去。王郁蕾按了楼层数。
“暖暖姐,这两天有没有去哪里玩?”
温暖不喜欢在电梯里说话,只是王郁蕾不仅是同事,还是她学妹,她进新视野,还是温暖做的推荐。
她扯了下嘴角:“回了趟老家。”
说完仰着头,看上面不断变化的数字。
这是不愿意多谈的暗示。
出了电梯,两人一起进了公司门,又各自进了自己那个组的办公室。
这个时候,她们又是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
不过温暖和王郁蕾私交不错,一直明争暗斗的,是这两个小集体。
刚在工位上坐下,顶头上司陈祺过来敲了敲她工位的隔板。
“跟我进来一下,暖暖。”
温暖跟着陈祺进了她的小办公室,随手关好门。
两人面对面坐下。
陈祺习惯性地拿起笔,轻敲着桌面。
“两件事,我先跟你通个气,你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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