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凯费力地踢开已经报废的车门，尝试把余桑拽出车外，刚一抬腿便整个人脱力倒下，根本使不上劲。
他没辙，只好先自己爬出车外，再想办法救援，就在这时，一只白皙又好看的手朝他伸了过来，仿佛在向他伸出橄榄枝。
“扶着我，慢慢出来。”
车门处被大开的车灯照着，十分刺眼，薛凯皱眉眯眼，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拉过那人的袖子。
“程医生！我同事……我同事她还在后座……您能帮帮她吗？”
程述宇闻言，弯腰朝被撞到略微变形的车厢内看，车内光线暗，余桑正安静地昏睡在后座，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沉睡在黑暗中的困兽。
他的心忍不住一抽，眉心微皱，蹲下身向前伸手揽过余桑柔软的身体，抱着她慢慢地移出狭小的空间。
余桑很轻，程述宇几乎不费多大力气就把她抱了出来，他把小姑娘轻放在地上，用右耳贴近她的口鼻，待觉察到微弱的气体平稳地呼在自己脸上时，又立马用两指触摸余桑手腕外侧桡动脉的搏动。*
确定呼吸正常之后，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红色轿车的车主已被救出，他的头部受了重创，右腿有骨裂的迹象，司机刘叔意识尚且清醒，但左手已经骨折，情况也谈不上有多好。
众人被送上了救护车，薛凯受伤的手臂被随车跟来的护士进行了包扎，“程医生，真的太谢谢您了！”
若不是程述宇及时赶到，他都要咬着领口呜呜咽咽地哭出声音来了！
程述宇点点头，眼睑微垂，“不用谢，我只是尽我本分而已。”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余桑，如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白色的枕边，脸色煞白，看起来脆弱无助。
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医院见。”
程述宇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转身便下车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傍晚时分，正是医院交班的点，几个原本要去食堂的医生都被叫了回来应对伤情，余桑被送到仁雅后第一时间转去了神经外科。
郑徽方理了理白大褂，指着刚拍好的脑CT说：“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嘛。”
程述宇闻言，伸手拿过CT看了一眼，仿佛对这个结果存疑，郑徽方看他一脸专注，忍不住揶揄道：“啧，怎么对人小姑娘这么上心啊？看上她了？”
程述宇面无表情地横了对方一眼，不语。
“她这都算轻的了，另外一个车主颅脑重度损伤，脑部还有出血水肿的情况，三组那边已经在给他做手术了。”郑徽方往椅子上一摊，语气闲闲，“不过这人也真是，有癫痫病史还敢在马路上开车，这是不要命了还想害人啊。”
程述宇皱眉，“你是指他在开车的时候发病，然后导致这场事故发生吗？”
郑徽方耸肩，转着手里的笔，“我瞎猜的，不过**不离十。”
“事故原因什么的让警察去调查就好了，我们不管这个。”
郑徽方看着还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程述宇，忍不住失笑，这人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天这是怎么的？
“行了，你就别在这磨蹭了，赶紧去看看小姑娘吧，抓紧时间独处啊……”
程述宇没有接话，拿起外套径直走出诊室，往住院部走去。
仁雅医院的住院部与门诊大厅中间只横亘了一条玻璃栈道，和略为喧闹的门诊大厅不同，用于养病的住院部显得更为清幽寂静。
薛凯抿着唇，不由自主地在病房外来回踱步，他想看看余桑，但碍于护士表示病人需要静养，一直不敢进去。
程述宇大步地朝病房走去，薛凯抬头一见来人，立马迎上前。
“没什么大碍，有点轻微脑震荡，静养几天就好了。”
薛凯欣喜地长吁一口气，刚想振臂一挥，还冒着血的口子猛地被撕裂了一下，他立马龇牙咧嘴，吃痛地放下胳膊。
程述宇见状文他：“破伤风疫苗打了吗？”
想起刚刚自己求护士姐姐轻点下手被鄙夷的一幕，薛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点了点头。
两名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笑着和程述宇打招呼。
“听说病人是您送上救护车的啊？”
“对，是我的朋友，她醒过来了吗？”
护士林洁露出友善的微笑，“还没呢，不过按理说也快醒了，她身体情况还算可以，就是感觉挺疲惫的。”
旁边的护士赵小花俏皮地咧嘴笑，朝林洁挤了挤眼睛，一脸狡黠。
“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程医生有这么一个美女朋友啊，我回去可要告诉好好，这丫头没准还会羡慕嫉妒恨呢！”
“好了小花，别打趣程医生了。”
林洁早已成家，自然是比赵小花这样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年轻稳重得多，她与程述宇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转而便拉着赵小花离去。
薛凯看着程述宇进了病房，幽怨地咬了咬下唇。
他也想进去啊！嘤！
程述宇吧病程记录认真地查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余桑床边。
余桑的睡颜安静且美好，嘴角略微上扬，仿佛在做一场甜蜜的梦。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长发散落在枕头上，乖巧地像密林里那只初生舐吮毛发的小鹿。
有风从窗外涌入，几根发丝在余桑的脸上反复缠绕，程述宇一愣，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那缕发丝别到余桑耳后，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那柔软细腻的皮肤。
程述宇感觉左胸口处有一股暗流正涌动叫嚣着，他的眼眸因隐忍而波光流转，从未有过的心灵触动正默默升腾。
窗户旁的小花瓶插着一簇盛放的小雏菊，正随风轻轻摇摆，余桑似有所觉察，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眸，一片茫然。
程述宇对上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忙堪堪收回手，待余桑看向他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她捂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挣扎着想起身，程述宇把枕头贴床头竖起，让她背靠枕头坐起身来。
“程述宇？”
余桑茫然地眨眨眼睛，喃喃自语：“这里是哪……”
“这里是医院，你们的车出车祸了。”
余桑摸了摸有些发紧的脑袋，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她突然紧张地抬起头问道：“我那两个同事怎么样了？”
“男生没事，手臂受了点伤，打过疫苗了。”程述宇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到余桑手里，“司机左手骨折，送去骨科那边了。”
不幸中的万幸。
余桑略微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她抿了一口杯里的热水，用手轻轻捶着神经时不时抽痛的脑袋，程述宇看不下去，拉下她的手，用手指揉按着她的太阳穴。
“像你这么捶，头只会越捶越难受……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略带冰凉的指尖带着点恰当好处的力度，程述宇身上有种檀木的香气，混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直奔余桑的鼻腔去。
呼吸近在咫尺，余桑脸上的温度慢慢升高，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头更晕了。
“还好……”
“多休息，静养几天就好。”
程述宇稍稍离开，看着余桑红润的双颊，感觉她脸色好了一些。
“腿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皮外伤而已，这两天注意不要碰水……你是想继续留在医院，还是想回家？”
余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程述宇这么问证明她问题也不算严重，能出院肯定就选择出院 ，她还想回家赶稿子呢。
原本靠在墙上耷拉着脑袋的的薛凯一见到她，眼前一亮，欣喜地喊道：“桑桑姐！”
余桑看了一圈薛凯被白色绷带紧紧包裹的胳膊，抬头一看发现他脸上挂了彩，眼镜也不知所踪。
“小凯，你的眼镜呢？
薛凯挠了挠头发，小声开口：“我当时只顾着抱走相机，眼镜掉车上了也没注意，不过估计也坏了……回头我再配一副新的就好。”
余桑点点头，“回去你写个单子我签个字，让报社给你报销。”
程述宇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石英表，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
余桑觉察到他的小动作，也不想再麻烦他，连忙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小凯打辆车回去就行。”
程述宇垂眸，淡淡地摇摇头，“没事，我送你们。”
薛凯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人，举起另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主编刚刚给我微信说她来接我们回去，顺便去看看刘叔……”
余桑和程述宇对视了一眼，后者了然挑眉：“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程述宇把外套搭在肩上，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出两步，余桑突然把他叫住。
她的声音甜美圆润，灵动有神，像百灵鸟。
“还有事吗？”
余桑酝酿了一下，扬起一个自以为还算真诚可爱的笑容，郑重地开口：“谢谢你。”
如果没有程述宇，他们怕是不能这么快脱险。
余桑身上的衣服都是尘土，像是从地里挖出来似的，程述宇看着笑得一脸傻气却不自知的余桑，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们还会再见面。
“不客气。”
余桑：社交礼仪我实在是太会了哈哈哈哈哈～( ?? ?)
程述宇：……这孩子在职场真的吃得开吗
*
注：带*的急救片段部分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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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个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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