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验那天逢雨没有出现,唐月摇如愿成为督导的学生,她想,或许自己是沾了逢雨的光,不然督导怎么看得上自己。
逢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此后金乌竟跟真的断足了一般,飞得越来越慢。
在成为督导的学生后,同期生们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她谄媚起来,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尝试在她们口中问出点什么。
得到的答案不外乎,“逢雨?那是谁啊?没听说过。”“须弥山脉有这么一号人吗?我可是万灵通,不可能没听说过,月摇你记错了吧。”“她是你什么人啊?”
不尽人意的次数多了,唐月摇便什么都不再问了,循规蹈矩的学艺修炼。督导并不如传言不近人情,也会在看到她的进步时赞扬地点头,欣慰地说一句,“不错。”
来藏书阁的学子也多了起来,真心看书的也有,更多的是为了结交她,唐月摇假装没看出众人的醉翁之意,自顾自做事。
她的风评从以前的“假意清高,孤高自许”变成如今的“宠辱不惊,宁静致远”。
唐月摇仍旧不在意这些评价,只是一如既往的当值修炼,闲暇时便去半腰小屋的竹林练剑,安静地站在池边。
金乌似乎痊愈了,短暂的失控后它又继续安分的飞上跳下。
希望出现在希望消失的时候。
唐月摇学成出师,在老师的建议下,前往各地历练以期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游历到一边陲小镇时,发现这里的孩子人人手持木剑,两两对打,惊叹一方天地剑术普及程度的同时,暗自留了个心眼。
一个孩子飞快从唐月摇的身边跑过,嘴里喊着什么,“不好了,小雨老师,二丫和狗蛋打起来了!”
“小雨老师……”唐月摇咀嚼着这个称呼,心里咯噔一下,提着剑就跟了上去。小孩跑到一个院子里,对着屋子里面的人大喊,门打开的一瞬间,唐月摇藏匿身息躲在暗处观察,确定是她后又小心跟上。
逢雨火急火燎赶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咋打起来了?”逢雨一手拎一个,强行将打得火热的两人分开。
“狗蛋欺负人!他瞎改招式!”二丫占理,先开口向逢雨告状。
“我才没有!”狗蛋红着脸,梗着脖子反驳,逢雨说过不能改招式,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他就是一时起了坏心思。
看到两人的反应,逢雨大概也明白事情原委,二丫是个诚实孩子,平时憨厚老实,不把她逼急了她不会出手。
“二丫你先去和小红对练一会,狗蛋你跟我来。”睨狗蛋一眼,逢雨转身离开,狗蛋自知理亏,心虚低着头跟在后面。
唐月摇立在屋顶,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一幕,灵力没多大长进,气势倒是挺足。
走回院子,逢雨转身,对着狗蛋黑乎乎的脑袋冷冷开口,“跪下。”
狗蛋挺怕这个年轻的老师,闻言急忙跪下,迅速认错,“我错了,小雨老师。”
“错哪儿了?”逢雨抱胸,做足了老师的气派。
“不该乱改招式,不该欺负同期生,我错了小雨老师。”或许是害怕被降罪,又或许是真的知错了,狗蛋几乎要哭出来。
逢雨揉揉太阳穴,叫停他,“打住,眼泪先留着,待会还有得流。”听到逢雨这么说,狗蛋本来就要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哗啦流了出来。
逢雨叹一口气,“起来,把你改的招式再打一遍给我看,就那一招。”
狗蛋爬起来,胡乱抹了一把泪,捡起木剑比划了起来,逢雨站在一旁认真看着,他仅是在她教授的基本功上将剑转了一个方向,却打得二丫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故而二丫才会还手。
“小雨老师,我打完了。”见逢雨站在一旁出神,半天没反应,狗蛋出声提醒她。
逢雨收回思绪,朝狗蛋摆摆手,“去吧,下不为例,要是再乱改招式,我就把你丢去乌灵山自生自灭。”
明知道逢雨是吓唬他的,狗蛋还是一哆嗦,从小到大都听祖母说乌灵山是如何凶险,如何危机四伏,祖父和父母又是如何丧生于此的。
狗蛋害怕地点点头,抱着木剑就跑了,逢雨看他离开,进屋坐下,回想着刚才狗蛋的招式,灵光一闪,感觉自己似乎领悟了什么。
唐月摇几乎是坐在了屋顶上,即便她如此大大咧咧,拎着古剑风风火火跑出来的逢雨还是没有发现她,唐月摇不禁摇摇头,太懈怠了。
逢雨不知道唐月摇是如何评价她的,她只是顺从自己的本心,将脑海中的动作逐一演示。
下盘稳当,上半身大开大合,招式出其不意暗藏杀机,剑势刚柔并济飘忽不定,古剑自带的剑气纵横,随逢雨动作搅乱了周围的气。
唐月摇坐在檐头,看到逢雨周身风起,衣袂猎猎作响,惊讶不已,早就知道她天赋过人,没想到竟聪颖到如此地步,也怪不得神君会将自己的佩剑赠予她。
跟随督导多年,她不主动过问逢雨的事,只从老师和好友交谈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两人关系匪浅。
老师与她授课时,也会有意无意提到逢雨,唐月摇大概明白老师的意思,却又反骨心起不想去提这失意人。
心情复杂如现在,看着院中的人,唐月摇陷入两难,重逢的喜悦冲刷着她的理智,又不愿如此轻易原谅对方的不辞而别。
唐月摇纠结不已,干脆脚尖一点,往别处飞去,消消自己的火气。
于此逢雨一概不知,最后一招出手,她停下动作,缓缓收起剑。术成,周身气势偃旗息鼓。逢雨只觉方才天地之间仅余她一人,只管畅快肆意地使出心中剑术,无视偏见,罔顾人伦,真正自由地做一回自己。
未曾反应过来般,逢雨依旧直直立于院中,身姿挺拔如须弥半腰的竹子。
半晌,逢雨抬脚往屋子中走去,提笔在纸上写下数语,像以往的信一样,末了加上一句“卿卿如何?”,发给了陈良贞。
沉思片刻,逢雨习惯性走向训练场,学子们见她来了,个个均挺腰直背,眼神坚毅,打起精神,认真对练。
巡场一番,逢雨站在场外,看着眼前不停挥动的木剑,听着孩子们因过于专注而发出此起彼伏的哼哈声,思绪一转,视听觉模糊了起来。
这群兽族孩子们没有父母的灵力安抚,且祖辈年老虚弱,灵力不足,因此生长得十分缓慢,在其他兽族早已成年入伍驻守边疆的年纪,他们才堪堪化形。
生于忧患长于边境育于老弱,逢雨知道卿云意已经做得很好了,尽力将家属安置妥当,只不过拗不过乡土情怀刻在骨子里的祖辈。
她暂居的院子里,有卿云意的气息,刚来的时候便已若有若无,如今被她的存在替代,本就不多的气息自然消失殆尽。
逢雨想到这里,又悲从中来,“卿卿,梦境中究竟有何方神圣,让你如此留恋忘返,舍不得醒过来,至少,让我看看那眸中一池琥珀再抛下我。”
“逢雨。”
正伤怀至将晕厥之际,逢雨听见身旁有人在叫她,音色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很久没听见了,突然再响起,逢雨宁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也不相信和唐月摇重逢了。
缓缓回神,逢雨转头看见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唐月摇,最后的想法停留在“唐管成熟了不少”就毫不客气地晕了过去。
唐月摇面不改色接住她,让赶过来的孩子们解散各回各家,具体的事再通知,就带着她回了之前见到她的院子。
几乎是接触到床的一瞬间,逢雨就醒了,她看向唐月摇,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唐管,哦不,现在应该叫唐导师,好久不见啊。”
拨开逢雨的手指,唐月摇面无表情,不太想搭理对方。逢雨也不恼,边在她腰际胡乱地戳边明知故问道,“生气了?”
唐月摇耿直地“嗯”了一声,不愿去过多解释。见状逢雨也不戳了,她收回手,低低叹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知不知道……”
没等逢雨话说完,唐月摇便急急打断了她,语气怨怼,“苦衷?什么苦衷不能告诉我?什么苦衷让你不辞而别?又是什么苦衷迫使你不能回须弥山脉?”
眼看着唐月摇当真了,逢雨撑起来想要安抚她,被唐月摇误认为是要狡辩,她按住逢雨的肩膀压回去,继续控诉着。
“我就你这么一个说得上体己话的朋友,你走了,我去问她们,都说不认识你,说是我记错了,说我得了失心疯得了癔症。”唐月摇知道她们背后怎么说她的,她一向不在乎,此刻也只是一时冲动说了出来。
“张狂和半月交流的日子,在藏书阁看书的日子,你都忘了吗?算我的南柯一梦吗?!”唐月摇越说越激动,逢雨越听越心惊,她挣扎着坐起来,搂过唐月摇的肩膀,紧紧拥住。
唐月摇不说话了,两人静静相拥,良久,逢雨轻声开口,“月摇。”
“嗯。”唐月摇应声。
“我没有不辞而别,我给你留了信物,督导是不是给了你一颗模样奇怪的黑石头?”逢雨放开手,看着唐月摇认认真真道。
唐月摇冥思苦想,总算从脑海的边缘搜寻出记忆碎片,“好像是给了。”说着就从空间找出了那块石头放在逢雨手里。
“这个是声纹石,我在里面给你留了话,你没听吗?”望见唐月摇疑惑的眼神,逢雨便明白了,灵力运转,尚青涩的逢雨娓娓道来:
“唐管,我有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要去做,可惜目前实力不足,且待我去历练一番,归来时必成大器大事。
放心吧,到了那时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逢雨一言九鼎,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跟你姐俩好,同甘同苦……
(咳嗽),先说到这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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