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下去，寅时三刻，我们便出发去南境城。”
鹿霖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威严低沉，穿破细雨四处侍卫皆得此命令。
“得令！”为首的黑衣侍卫拱着手，几道人影自他身后往四面八方而去。他则站在原地，依然是低着头，顿了许久，他复道：“殿下，里头的那个人是不是可以押他进灵笼了？”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鹿霖郁眸光一凛，将红伞撑开，走下台阶，往雨里行至五六步，突然顿住脚步。
她朝囚室里望去，虽然里面黑得看不见许坷满是血污的身影，但他悲戚的哭喊声却无数遍传入耳里。
侍卫见她不离开，恭敬地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默了片刻，鹿霖郁左手五指下意识捏紧了伞柄，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许坷死有余辜，但他的妻儿因他无辜受累。着实让人唏嘘。”
侍卫闻言，继续看着她，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想......”
“罢了。”鹿霖郁叹了口气，对他道：“白苏，你去唤些人来，将他的妻儿好生安葬，莫让这两具怨骨无处安魂。”
“白苏得令。”
......
丑时，雷声愈发沉闷，乌云之内有无数道电光噼里啪啦在闪烁，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沈卿沉当着鹿霖郁的面，唤出了用来占卜的星盘。
星盘在她身前缓缓浮现而出，金红色的光晕慢慢拂过星盘，灵气满溢间，一道道星蕴在二人头顶排列有序，下一秒，天花板上便显现出了二十八星宿，以及上古四神兽的图腾。
沈卿沉在胸前捏指施法，身体骤时被金红色的微光笼罩。她静心占星，认真看着天花板上的星道移转变幻，过了半刻，她身上的光芒渐渐散去，伸手接住掉落下来的星盘，对鹿霖郁低声道：“卦象有好有坏，你想听哪个先？”
“吉凶都可以。”鹿霖郁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管选择哪个，她要的那个答案，似乎在此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有种接受一切结果好坏的感觉。
沈卿沉看着她，直言道：“这些时日，我替宋姑娘占星卜卦无数次，得到的结果虽然都是极凶迹象，无药可医。不过，你的灵血可以为她续命。”
“我的灵血？”鹿霖郁蹙着眉，道：“能为她续命？”
“这是目前占星卜卦得到的最不坏的结果。”沈卿沉握着星盘，盯着她的眼眸一敛，做术士的人理应闭口不谈他人的命数，是死是活，循循往复，都该遵从天道定下来的命数过活每一天，不得欺天改命。
可沈卿沉却生死不惧，奇卦无数，做过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逆天而行，替人占星卜卦，解惑吉凶，从不云绕雾缭，故作高深。
然而，在大齐的这段时日里，她更是肆无忌惮地窥卜天机，不是为了什么顺天而活，而在这不可能发生变故的天命里，硬生生地替宋琬瓷卜算出了另一条活路。
就算此卦是欺天，会遭到更大程度的反噬之痛，沈卿沉也从容不惧。
她盯着鹿霖郁，清冷的嗓音在这雨声中响起：“千秋岁的解药虽然被沈氏摧毁了，但仙术天启却可以续命养容，至少能替宋姑娘延缓早衰，少受些病痛之苦。”
得了这话，鹿霖郁略有些激动，急忙道：“那我今晚便给她渡些灵力。”
“天启术不是谁都可以使用。除非你的灵力足够深厚，能受得住此阵法带来的抽筋拔骨的反噬之痛。”沈卿沉对着鹿霖郁眨了下眼，直言道，“你想救她，只能吸收穷奇。”
“阿郁知道怎么做了。”
沈卿沉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
“嗯？”
鹿霖郁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她欲言又止，似是将什么秘密又硬生生地吞回到了肚子里。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你歇息，告辞。”话说到这，鹿霖郁从她房内慢慢走出来，还未定下心思考方才沈卿沉未讲完的话，便已经身处暴雨雷鸣中，浑身瞬间湿透。
“卿沉到底还是隐瞒了什么。”雨声渐大，她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罢了，只要能救阿瓷，好坏不顾，逆天改命。”
话音刚落，她缓缓地将头抬起来，冰冷的雨一滴滴落在脸上。
一道雷正好劈裂云层，眼里的那一股子坚毅怎么都要与这无情天道对抗，什么顺应天命，什么身形俱灭，此时此刻，她统统都不再相信，不再顾及，理智也被这大雨冲刷得只剩癫狂。
不是所有人都会顺天而活，穷途末路之际也会在这天命里，拼杀出一条活路，这是一种本能，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正因为这种本能，她不顾什么生死，都要为宋琬瓷逆天改命，得其一生平安无恙，长命百岁。
这时候，沈卿沉行至窗边，透过窗缝，目光竟死死地落在身处大雨里的鹿霖郁身上。
“阿郁，对不起。”在她的手掌浮现出一道泛光金印，这是星盘上的另外一个选择，是她最不愿意告知鹿霖郁起效最好，且又危险可怕的选择。
片刻后，沈卿沉半侧过身，望向床榻边上那把三年未曾出过鞘的玉落剑，有种难以压制的难过由心而生，她将星盘紧紧握在手中，语带伤意：“镜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引蛊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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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思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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