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国
正午,大街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被围在里面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和一个胖官兵。
昨晚下了一场雪,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躺着的男人正是昨天在酒楼里大声高呼的男人,他被放走后,立马在门前挂上了红布,谁知今天又被捉住了。
男子脸上带着不少血迹,他闭着眼睛,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一旁的胖官兵不解气地又往男人身上踹了一脚,将手里的红布举起来,拿着转了一圈给周围的人看,说道:“你们都仔仔细细地给我看清楚,红布,谁也不许挂!不听话的,就跟这个人一个下场。”
人群中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我们只是不想被牵连,为什么不许我们挂?”
胖官兵立马扬起头,朝着人群大声叫嚷,“谁?说话的是谁?给我滚出来。”
见没人答应,他哼哼了几声,似是不满,然后他喘了几声粗气,将手里的红布扔到雪地上,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说道:“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们,一旦千禧国的人攻过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还挂红布,你们这是叛逆!再让我看到谁家挂了这个,我就让人把他活活打死,听明白了吗?”
说完,他就瞪着他那双小眼睛,用他自以为威严的眼神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冷哼一声,离开了。
在场的人连忙将倒地的男人扶起,有人问道,“这个官兵是谁,怎么没见过?”
有人回答道:“听说是主上的表侄,最近巡查的官兵里面,属他查得最严,打得最狠,大家可得小心点。”
这一天,本来挂着红布的几户人家,都将红布撤了下来。青天白日下,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大街上空无一人,整个万代国像是一座死城。
第二日,人们又一次走上街头,这次他们口口相传的是:顾风顾大人是被主上设计烧死的,而顾大人的女儿顾相思侥幸逃生,第八日,她将带领千禧国的军队攻打主上,为顾风大人报仇。
消息不胫而走。这次万代国百姓的反应可不再是怕被战事牵连,而变成了满腔的怒火。在他们心中,顾风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好官,人们对他的爱戴远甚于万代国的王。因此,他们不能原谅,一心为他们着想的顾大人竟然是被主上设计杀死的。
很快,又有人家门上挂起了红布,随后是第二家,第三家,不到一上午的功夫,万代国的大多数人家都挂起了红布。
王宫前,有成千上百的百姓聚集在此,高举着拳头大声抗议,士兵、守卫们都手持长矛,不许他们靠近。昨日的胖士兵见来的人这么多,忙退到最里面的位置,避免自己被哪个不长眼的伤到,选好位置站好后,他又吩咐前后左右的士兵,“快,把他们拦住,这一群疯子,就应该通通把他们抓起来!”
人群混乱之际,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年站了出来,他眼神锐利,周身满是肃杀之气,他一出现,人群便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他开口说道:“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我是卫乘风,万代国的少将军。有什么想法,大家跟我说。”
有人大声说道:“我们来为顾大人讨一个公道!”
卫乘风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接着提高音量说道:“关于顾大人的流言,我也听到了。对于顾大人的逝世,我也深感遗憾。但是,请大家认真想一想,顾大人是朝中重臣,任务繁重,主上怎么会把他的左膀右臂杀害呢?”
众人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愤怒被不解取代。
卫乘风见状,乘胜追击地说道:“大家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就连我刚听到这个流言时也觉得非常愤怒。后来我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最近千禧国一直想法设法挑拨朝廷和百姓的关系,这次谣言很有可能就是别有用心之人传播的,为的就是使万代国民心大乱。”
见众人若有所思,他最后说道:“我不反对大家挂上红布,可请大家想一想,自古以来国与国的战事,有哪一国的百姓可以独善其身?若是大家都只想着自己的安危,那等国破之时,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成为对方的奴隶?大家左右看一看,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都在我们身边,我们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我们对这片土地怀着深厚的情谊,我们都是这片土地的儿女。现在很快就要有敌人进攻,我们怎么能不拿起武器保护我们自己,守护这片土地?”
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辞说完,人们不禁回想起之前的时光,很快,就有人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们四散而去。很快,就有人发现,原本挂上红布的人家有不少又撤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大街上不再有士兵巡查,挂着红布的人家也不再被追查,这样的境遇下,挂红布的人家反而每日都在减少。而众人的态度也不似开始那样激愤或者兴奋,反而变得忧心忡忡。
到了第七日,整个万代国只剩下了零星几家还挂着红布。
第八日,约定的时间到了。
家家户户紧闭着房门,只从窗户里观察着情况,他们手里或是拿着切菜的菜刀,或是握着耕地的锄头,个个如临大敌般看着大路。
万代国城门口,林忠和林之意等在这里,他们的身后,是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
顾相思骑着马走在前面,苏子云骑马在她的身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约莫百辆的马车。
顾相思对林忠点点头,说道:“林叔叔,辛苦了。”
“哪里的话,”林忠回道,“我也仅仅带来了一半的人马,剩下那半直接听命于卫乘风,护卫在皇宫之中,我带不过来。”
“已经很好了。”顾相思笑了笑。
几人并排走着,身后跟着马车和军队,林忠感到不解,问道:“为何你要让人都坐着马车?”
顾相思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一阵啼哭声突然传了过来。几人朝前看去,发现街上有一个孩童,正在哇哇哭着。
很快,一个妇人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她抓住孩童的胳膊,狠狠地打了几下,“你瞎跑什么,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被人捉了去是不是?”
那孩子只是哇哇大哭,那妇人抱起孩子刚想走,突然被叫住了。
她惊惶地回头看去,发现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女,她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
妇人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顾相思微笑着朝妇人走过去,随即像变戏法般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妇人。
妇人看到馒头的时候眼睛一亮,但并没有接过,而是警惕地看着顾相思。
孩子却停止了哭泣,朝顾相思伸着小手,向她讨要。
顾相思从馒头上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说道:“没有毒。”
妇人将信将疑地接过馒头,顾相思看了苏子云一眼,苏子云解下了挂在马后的一个包袱,扔给了她。
顾相思接过包袱,将它递给妇人,说道:“放心,这里还有。”
妇人呆呆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顾相思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妇人,然后让千禧国的士兵将马车里的装好的一袋袋馒头搬了下来,放在了每家每户的门前。
顾相思走哪儿发到哪,一路发到了王宫,而这里也是她此行的终点。
王宫由层层重兵把守着,卫乘风手持长矛,威风凛凛地站在最前面。
眼见黑压压的大军即将压近,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直到队伍从中间散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从里面骑着马出来。
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他心中不由得一颤,随后女子下了马,朝他走过来。
女子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少将军,好久不见。”
卫乘风睥睨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是不是顾相思?”
顾相思颔首,“我是。”
联想到之前的相遇,一股被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他语气嘲讽地说道:“堂堂顾家大小姐,竟然装聋扮哑,实在可笑。”
顾相思说道:“那时我有难言之隐,不得已才隐藏身份。”
“那现在呢,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攻打万代国?”
“我要攻打的只有万代国的王一人,并不牵涉他人。”顾相思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想与你交手,麻烦少将军让一下路。”
卫乘风将长矛竖在眼前,铿锵有力地说道:“除非我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靠近大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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