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但一觉醒来，除了狂跳不止的心跳和额头浸湿的头发，对于梦里的情节大脑空白一片。
她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澡。
出来吹干头发，换上衣服，出门。
她打车去了西巷。
先去了一趟纹身店，大门紧关，今天没有营业。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门上的锁，蜷了蜷冰凉的手指，指尖掐在硅胶材质的手机壳上。
最终，她还是走下摇摇欲坠的楼梯。
她打开手机，点开陈郁的微信。
沈知韫：【在家吗？】
【给你送衣服。】
那晚她穿陈郁的体恤，已经洗干净了。
陈郁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知韫合上手机，拐进巷尾，直接去他家。
凭借那晚仅有的印象，走上楼梯，门开着，但里面没人。
姨婆给她的桂花蜜还跟那天走时一样，原封不动地搁在桌子上。
沈知韫玩手机等了一会儿，起身下楼。
路过巷口，几位晨起的大妈正在拿着扫帚水盆清扫家门口。
这家门的大妈看见沈知韫准备要走过来，她高声吆喝住：“小姑娘，先别过来了，别脏了你的鞋。”
沈知韫脚步一顿，停住。
几位大妈又继续边打扫边叽叽呱呱地说着。
“昨天晚上我睡得早，半夜听见狗叫，没当回事。”
“今早上我这一出门，我滴个娘啊，差点没吓昏过去，这血都快躺到我家门口了。”
“难怪隔壁老王的狗昨晚死命地嚎，原来是闻到血腥了。”
“我好像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大半夜的，怪瘆得慌，没敢出来看。”
“我男人出来了，说是看见两个全身都是血的男孩子被抬上来救护车。”
“真是挨千刀的，是谁这么狠，流了这么多血，指定活不成了。”
沈知韫头皮一麻。
心脏骤然加速。
她赶紧拿出手机，拨打陈郁的电话。
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有接。
隐约的猜测在脑海中渐渐成形。
她颤抖的手指，继续重拨。
“老，老婆？”
话筒里传来陌生的男声，声音带着惊诧的语气。
沈知韫一顿，看了一眼号码，并没有拨错。
“请问是陈郁的手机吗？”
“是，你哪位，是我郁哥的老，老婆？”
沈知韫没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陈郁在哪？”
她大步地踩过地上还没冲洗干净的血坑，耳边传来地址。
-
宋川盯着手机来电显示，头皮直发麻，对方自动挂断了三次，他都没敢碰一碰。
他看陈郁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昏睡，搓了搓发毛的手掌，颤颤抖抖地摁下接通键。
电话里的女生声音很好听，感觉很熟悉，在哪里听过，可他实在太紧张了，完全没有想起来。
不过好在听对方的意思，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他可要瞪着大眼看看，关键是他郁哥什么时候背着他们有老婆了？？？
那他是不是还要随份子钱？？？
他赶紧打开微信钱包，看着仅剩25.63的余额。
宋川：“（?Д`）”
还是算了。
不对，他傻了。
高中生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沈知韫打车过来，周六休息日的缘故，许多人外出游玩踏青，路上特别堵，根据地址找到病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沈知韫敲门进来。
宋川张口一个“卧槽。”
沈知韫不知道他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是为什么。
她看向躺在比床上的陈郁，脸色苍白，头上包扎着纱布，身上盖着被子挡着，她不敢想被子底下的零件还是否齐全。
“他怎么样了？”
宋川还沉浸在得知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的恐惧中。
沈知韫问什么，他压根没听见，嘴却不自觉地说自己此时崩溃的心情。
“要死了。”
沈知韫脸上血色瞬间尽失，双腿瘫软，她扶着墙壁才得以没有瘫在地上。
她看着陈郁惨白冷透的脸，与昨晚的梦恍然相接，她浑身冷颤发抖。
沈知韫艰难地挪开视线，看向宋川，“棺材买好了吗？”
宋川一愣，没反应过来，“啊？”
沈知韫：“挑个好点的，我出钱。”
陈郁昏昏沉沉，浑身都疼，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他有些烦，想让他们闭嘴，但没精气神去理会，准备继续睡。
但听到他们在商量给他买棺材，他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咳咳咳。”
陈郁一阵压抑地咳嗽。
沈知韫看见他已经微微睁开了眼。
她赶紧回头警告宋川，“先别告诉他。”
宋川：“？？？”
陈郁意识逐渐清醒，但耳边没有人在说话。
他彻底睁开眼，看见是沈知韫，他愣了好几秒，说不出话来。
沈知韫感觉到他喉咙哑住，“要不要喝水？”
陈郁呆愣地点点头。
沈知韫倒上水，调和到水温正合适，看着一动不能动的陈郁，把水喂到他嘴边。
陈郁喝了小半杯，嗓子渐渐冲开。
沈知韫放下杯子，回头看见陈郁在皱眉，“哪里难受，要不要叫医生？”
陈郁摇头，他盯着沈知韫微白的脸，看了半晌，张了张嘴，余光看见宋川这个傻大个还在旁边竖着。
他皱了皱眉，已经反应过来的宋川欲言又止，偏偏又不敢多说一句，赶紧麻溜地出去。
陈郁声音艰难地发出简短的音节，“扶我起来。”
沈知韫没动，陈郁却单手撑着床面要坐起来。
“你还是躺着吧。”
“死不了。”
沈知韫一顿，抿着唇线，没说话。
实在看不下去，搭了把手，扶他坐起来。
沈知韫这才看见他右侧手臂固定着石膏，微敞的领口露出半截胸膛，上面是斑驳的伤痕，触目惊心。
沈知韫微微一惊，脸色都变了。
“你什么表情，我没打输，我保证那瘸子伤得比我还重，三个月都让他下不来床！”陈郁皱着眉，咬牙切齿，一副狂妄的自信与狠劲。
沈知韫：“……”
“你是不是心疼他？”
陈郁盯着闷着没吭声的沈知韫，脸色难看，但凡她要是说一个是字，他下一秒就解决了她。
她为什么要心疼那个畜生，但凡杀人不犯法，她都能杀他剐他千回万回了。
沈知韫垂着眸子，声音轻弱，“连累你了。”
陈郁点头，“确实连累到了，所以你要不要换个男朋友？”
沈知韫有些错愕地看着陈郁，抿了抿唇。
“还想挨揍？”
陈郁语气不屑，“挨揍的是他。”
沈知韫瞥了一眼，“你还挺有脸。”
陈郁眉梢微挑，有些得意。
“你到底换不换？”
陈郁咬着压根，有些威逼利诱地架势。
沈知韫声音不急不缓，“不换。”
陈郁脸色惨白里透着青，磨了磨后牙槽，“早知道我就该往死里揍了！”
沈知韫不知道陈郁是不是在逞强嘴炮，但他这个桀骜不驯的状态完全不像是快要死了。
陈郁：“长得没我帅，打架没我狠，还是个瘸子，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我记得你可不喜欢打架垃圾的孬种。”
沈知韫盯着陈郁，笑笑，“也是，早有这觉悟，四年前你就是我男朋友，还有靳牲什么事。”
陈郁一噎，无话可说。
沈知韫看了眼手机起身。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陈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双幽深深沉的眸子盯着她，“你做什么去？”
沈知韫：“中午了，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陈郁明显不信，“你是去看那瘸子吧！”
沈知韫沉默，淡淡地看着他。
陈郁放手，说话毫不客气，“行，要看早看，不然就死透了。”
沈知韫：“……”
沈知韫去护士台，询问情况。
“你说1403病房的病人啊，身上多几处骨折，伤得比较严重，没有性命危险，但至少需要住院休养三个月。”
沈知韫眸光沉静，接着问，“那陈郁呢？”
“你说的是寸头很帅的那个？”
护士小姐姐直接冒出星星眼，沈知韫直接报了病房号。
“他没多大的事，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周，毕竟手臂都骨折了。”
“不影响高考吧。”沈知韫有些担忧，毕竟是右手臂。
“只要好好养，应该没什么多大的问题。”
“好的，谢谢。”
沈知韫去附近打包了午饭，提着走进陈郁的病房。
陈郁还是之前坐着的姿势，右手吊着，一点都不影响左手玩手机。
他撩起眼皮看了沈知韫一眼，动动嘴皮，“死透了吗？”
“要去上香了。”
陈郁抽了下嘴角，余光扫了眼沈知韫手里提的饭盒，“买了什么？”
沈知韫打开饭盒，都是清淡的小菜蛋粥。
陈郁扫了眼，“这么素？”
“你现在只能吃这些”
沈知韫问：“现在吃吗？”
陈郁：“我是挺饿的，但一只手吧，可能吃不到嘴里去。”
沈知韫看他，陈郁直勾勾地盯着她。
单手玩手机倒是挺麻利，现在吃饭就吃不到嘴里去了。
“我找宋川来。”
“他回家了。”
沈知韫只能坐下，用小勺把粥喂到嘴边。
陈郁挑了挑眉，盯着沈知韫的脸，吃得一脸得意。
下午宋川来医院，沈知韫得以喘息离开。
她没有回家，打车到西巷。
她去了刺青纹身店，走上楼梯。
盯着门上的锁半晌，蜷了蜷冰凉的手指，拆下手机壳。
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有着齐刘海笑得很甜的女孩，而照片的下面藏着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她看了照片几秒，利索地拿出钥匙，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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