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鹊和小荷跟随中年女子进了醉仙酒楼,正如其外表一样,里面同样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奢华恢宏,陆清鹊甚至有种进了宫殿之错觉。
小荷紧张地在她身后扯着袖子,“小姐,要不我还是在楼外面等您吧,我总感觉这里不像是好地方。”
陆清鹊安慰她,回手牵住她的手,“你跟住我,莫要乱跑,我们待一会便离开。”
酒楼很高,每层装饰又不尽相同,其功用也有所不同。一楼是寻常吃饭饮酒之地,二楼三楼有不同价位的客房或是套房,或装饰简约,或装饰豪华,皆根据客人喜好而定。
四楼则是包间,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的地方。
寻常人家若是没有举荐或关系,是很难进来的。
两人上了四楼,中年女子侧身恭敬道,“陆姑娘请去第四间包厢百舸争流,顾公子在等您。”
陆清鹊点点头,“多谢,您去忙吧。”
看着中年女子下了楼,她才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走进去。
看来酒楼老板也是有品味之人,走廊两边皆挂着画作或是书法,要么是出自古今大家,要么是现今民间的沧海遗珠,无论出自何处,都令人感叹不已。
小荷不懂赏画书法,却也能看得出这些画作和书法的美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陆清鹊,“小姐,这些画都是真品吗?老板竟也敢挂在此处,就不怕有人故意偷走或者损坏吗?”
陆清鹊未回答,脚步停留在某一书法前,久久未移动。
小荷跟过去,疑惑道,“小姐,您在看什么?”
陆清鹊伸出葱白手指轻轻一点,小荷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此书法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笔锋锐利,笔法流畅,而在书法最下方有三字题名,“陆世平。”
小荷认识字不多,但也认得前两个字,因为那也是她家老爷名字的前两个字,她轻轻念道,“陆世,第三个字是什么呀,小姐?”
“平,第三个字是平,”陆清鹊轻声道,“陆、世、平。”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她有种恍惚感,仿佛父亲重又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头发唤她,“阿鹊,乖阿鹊,看父亲教你写字,这个字读陆,这是我们的姓氏……”
陆世平生前曾是私塾先生,其人书法笔势刚健,游云惊龙,闻名于十里八乡,也曾经有人特意去寻他要购买他的书法作品,但无一不是被他拒绝了。
那么这酒楼老板又是从何得到的这幅书法?她为何从来不知?
素白指尖轻轻触摸那处的字迹,干涸的字迹有些粗糙,她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笔画中的转折和力量,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什么,过往的回忆如同漩涡,将她一点点吞噬,甚至都发不出一点声响。
这是父亲的亲笔,即便不题名她也认得这个字迹,刚正犀利又洒脱不羁,仿佛世间之事与他无关,又好似他敢于为世间万事鸣不平。
脸颊痒痒的,她伸手一摸,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然流出,她轻轻擦拭干净。
心里暗暗道,“父亲,阿鹊一定会为你们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小荷不认得陆世平,她奇怪道,“小姐,这个书法家的名字和老爷名字如此相像,前两字竟完全相同。”
陆清鹊嗯了一声,“他们是亲兄弟,姓名自然相似。”
小荷还未反应过来,“亲兄弟吗?和老爷是亲兄弟的话,那便是……”
她蓦然瞪大眼睛,“小姐,这这这,可是您父亲的……”
“正是”,陆清鹊平静道,她俯身凑近了书法,一点点查看,她不记得这是父亲何时写的了,这上面的诗词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父亲教会她的第二首诗。
再循着走廊查找,除了这一幅,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想到顾景渊还在包厢中等她,陆清鹊揉了揉眼睛,擦去方才哭过的痕迹,站在百舸争流包厢门口许久才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顾景渊低沉的声音。
推开门,房间装饰古色古香,桌椅家具上雕着细致繁复的花,靠近左侧窗户边有一张花梨木大案,上面有几方宝砚,几张宣纸,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
最里面是一张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亦用用上好的檀木雕刻而成,其中镂空与雕花各具特色相得益彰,更显得床榻奢华非凡。
中间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只有他一人坐于桌边,陆清鹊不动声色悄悄环顾一周,也不见在酒楼外见到其身影的女子。
“坐。”顾景渊手指捏着酒杯,抬头瞧了她一眼,“喝一杯?”
陆清鹊坐在他对面,摇摇头拒绝,“喝酒误事,三皇子有事请开门见山。”
“何必如此急切?此处又无旁人。”
顾景渊从桌上茶盘中拿出一个空的酒杯斟满了酒放在陆清鹊面前,又为自己斟满酒。
“我知道你酒量很好,几年未见,怎的滴酒不沾了?”
顾景渊今日穿着玄色便服,暗金云纹镶在领口和袖口,为他增添了几分华贵。
影影绰绰的灯火之下,他浓密的睫毛投在脸上一小片阴影,遮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陆清鹊猜不透他。
他举杯,“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挥动,行云流水又洒脱随性,颇有一副壮士的豪气干云。
陆清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喝了,毕竟今日饭桌上叔母刚刚责备过叔父,今晚她若是再喝酒,她必然又会担心很久。
她笑眼盈盈,“我便不喝了,还请三皇子也少饮酒。你受了伤,不宜饮酒。”
顾景渊似笑非笑,“你现在连一点情面都不肯给我了吗?”
语气淡漠,却让陆清鹊听出里面淡淡的失望和怒意。
“并非如此,家中叔母担心我身体,告诫我莫饮酒,我不能让她再担心了。”
“哦,原来如此。”
顾景渊不置可否,手中把玩着酒杯,忽然开口,“可我本想同陆大人商议公事,看陆大人如此拒绝,那我便没有谈下去的兴致了。”
陆清鹊嘴角抽动一下,掀开眼皮,“所以呢,三皇子不愿再谈了,是么?”
顾景渊只淡淡笑着看她,未发一言。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她陆清鹊可不是被威胁长大的,不说便不说,她怕他作甚?
“你刚才哭过。”
她还未走到门口,顾景渊沉沉的声音响起。
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没有试探,是笃定不移,是肯定无误。
倘若说这世间除了父母之外谁人最了解她,那便是非他莫属了。
两人在乡下相处的一年时光,她将她全部的心思都告诉了他。
两人曾共患难,也曾发誓共生死。很多事情她即便不说,一个眼神他也知道。
更何况,她刚才哭过,眼睛肯定会肿,他看不出来才叫怪事。
陆清鹊顿住脚步,手放在门把手上,“所以呢?”
顾景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知道那幅书法作品自何处而来,就留下。”
“三皇子神通广大,人脉颇丰,您想知道来处自然不难。”陆清鹊顿了顿,重新镇定了一番,“那您以为,我就没有办法得知了吗?”
“我并无否定陆大人能耐的意思,不过这家酒楼老板深居简出,就连这儿的伙计都不曾见过他,你又凭何认定你能寻到他?”
顾景渊不急不缓,循循善诱。
“就算你找到了他,下一步你该做什么?你可曾打算过?”
陆清鹊沉默了,她确实想过此事,也知道要想查探出真相,只靠她一人难以做到。
顾景渊见状又添了把火,“陆大人父母之事,与多年前朝堂党羽之争有关联,我不仅仅是帮你,也是为了国事。我们谈个合作,可好?”
“当然,不必担心如何回报我,我已说过,我也是有条件的,只要你答应我条件就好。”
“什么条件?”陆清鹊松了口。
“我现在还未想出,不过这就看陆大人的诚意了,这一杯酒……”
他故意没说完,只将酒杯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陆清鹊重又坐下,举杯一饮而尽。
这酒水……她细细品了品,滋味先淡后浓,翻涌上来的辛辣而浓烈的酒味让她一时缓不过来。
顾景渊修长手指提过雕花酒壶,又给她倒了一杯。
“陆大人酒量应当不至于此吧。”
小荷急道,“小姐,您还是别喝了,喝多了酒伤身体。”
陆清鹊挥挥手,“小荷,你先去外面等我,我谈完事情很快便出来。”
“可是小姐……”
“没听到你家小姐说的话?”
顾景渊一掀眼皮,暼她一眼,“出去。”
语气干脆果断,不留情面。
陆清鹊冲她点点头,“小荷先出去吧,我没事。”
她这才走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二人。
顾景渊扬了扬下巴,“陆大人,可还敢喝?”
“怎么不敢?你敢斟,我就敢喝。”陆清鹊气势不低于他。
又是一杯下肚,她挑衅地看着他。
“三皇子,如何?可还要再来一杯?”
顾景渊笑了,拿过她的酒杯倒扣起来,“不必了。”
“知道我为何让你喝酒吗?”
顾景渊盯住她。
陆清鹊慢慢摇头,“不知,也不想知。”
顾景渊笑笑,不在意她的回答,“你今日有两件事让我不高兴,这两杯酒,算作是对你的惩戒。”
陆清鹊蹙眉盯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一件,是你当着我的面说已有意中人;第二件,是我为救你受了伤,可你却一点都不愿靠近我。”
陆清鹊本以为是何事能让他动怒,原来是这两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古话有云,宰相肚里能撑船,三皇子胸襟应当比宰相更大的,为何一点小事便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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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酒楼包厢见顾景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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