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陆世林斟酌片刻,又捋了捋胡须,“阿鹊,你若是想婚嫁,叔父可为你择良婿,也可求皇帝赐婚于你。至于三皇子,他既已定了亲事,那便……”

“叔父,您想多了,本是两情相悦的事,他既已弃了我,我便不会再追究了。至于婚事,我还没有打算,叔父也莫要再提起了。”

陆世林怜爱地看她一眼,她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同他兄长一般,这让他回想起与兄长相处的点滴。

陆世林见她爽利答应下来,又开口道,“此事你我知晓便好,至于旁人,切莫让他人知道了去,否则易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我明白的。”

“另外,你父母死亡真相,我曾告诉过你,莫要再涉足其中,你为何不听?还要考京官查探,你可知这趟浑水有多深?多少人丢了性命?”

陆世林劝过陆清鹊休要趟这趟浑水,可近来看她时常逗留户部,结交其他部朝官,又借阅卷宗和官员记录查看,这才知道她正暗暗查此事。

陆清鹊没应,反问他,“叔父是不是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陆世林哑然,“不知,此后你莫要再过问此事了。”

他一甩袖子,目视前方,兀自生气。

陆清鹊捏了捏袖口,“叔父,那是我父母双亲……您叫我不必涉险,可我怎么能放下?倘若就此放手,且不说我付出的一切,此生我良心也难安。”

“哎,罢了。我们陆家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管如何劝你恐怕你也听不进去”,陆世林无奈道,“你认定此事该是你当做的,可是觉得你叔父是袖手旁观之人吗?”

他眯了眯眼睛,回想道,“你祖母祖父过世得早,当年你父亲才十几岁,我不满十岁。家境贫寒,我又不懂事,他便去上山砍柴卖钱养活我,多次从山上滚下来,被刀割伤,又被毒虫咬伤……我吃穿所用,都是他一斧一斧劈出来的,小小年纪,双手满是老茧。到了成婚年龄,家徒四壁,又带着我这个拖累,没人嫁他。你母亲看中你父亲心善,嫁给他,这才有了你。再以后,日子好了一点,我和你父亲皆想读书考官,家中并无多余钱财,他将省下的银两全部塞给了我……如今我朝中做官,他是乡间私塾先生,我怎么会不知,是他将机会让给了我?没有你父亲,莫说我今日,就连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我怎能忘记?我怎能忘记!”

陆世林重重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倚去,靠在软背上,“我比你更想查出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这几年我寝食难安,日夜思虑,有朝一日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陆清鹊从未听他说这么多话,他向来是斟言酌句之人,官场残酷,言多必失。

“阿鹊,我不愿你去查,是想你平安顺妥,你若有甚事,我难以同你父母交代啊。这件事由我去做,你以后莫再插手了。”

陆世林眼中隐隐闪着泪光,陆清鹊看进他的眼睛,里面盛着忍辱负重下的艰苦果决。

“叔父,您不愿我做,我亦不愿让您独自一人面对困境,从今往后,我同您一道。”

“你这孩子……哎,真是软硬不吃,倔脾气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叔父,我这脾气,不也和你一样吗?”陆清鹊歪歪头,眨眨眼道。

陆世林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牙尖嘴利。”

“老爷,到府上了。”

马车夫在车外喊了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他们踩着积雪走下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路传响,陆叔母早就准备好了早膳,热气腾腾的炖汤,清爽可口的小菜,甜香宜人的甜点,无一不是陆清鹊爱吃的。

一旁站着三个丫鬟侍候他们用膳,身着绿衣的小荷守在陆清鹊左侧身后,手中端着干净热毛巾递给她擦手。

陆叔母桑榆心为陆清鹊盛了一碗热汤,送到陆清鹊眼前,“阿鹊,快些尝尝,这碗汤可是炖了许久,从你们出门便开了火,现在这滋味估摸着正是浓厚时。”

陆清鹊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鲜香滋润,味道浓郁,实属上乘,她赞不绝口,陆叔母只用手帕掩口轻笑,“还是阿鹊会尝,哪像你叔父,每次为他做了可口饭菜,都要责怪我太过浪费。”

陆清鹊想到叔父家中并无甚值钱玩意,一家人平日吃穿用度在官员中都是最低标准,不由疑惑。

明明叔父俸禄不低,在京城生活一家人本应是富足有余,省下这么多钱又是为何?

陆世林笑,“你呀,当着阿鹊的面还要怪我,可别让阿鹊觉得我太过严苛。”

陆清鹊将剩余的汤喝光,“叔父,我倒没有这样觉得,不过既然您俸禄丰厚,为何还要如此节省?”

陆世林放下手中筷子,“阿鹊,社稷需要贤才,至今仍有很多寒门学子求学无路,被碎银几两拦住去路,我省下的银两,能帮一个是一个,也当做是为国效力了。”

“可国子监应当会为贫寒学子出资,这应当是他们职责所在。”

陆世林点点头,“的确如此,可官员层层剥削克扣,到学子手中的银两所剩无几,又怎会够?”

陆清鹊懂了,这世道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人心叵测,贪恋钱财追名逐利,甚至谋财害命之人永远不会少。

一顿饭下来,陆清鹊又听了不少官场之事,可谓醍醐灌顶。

想来官场有位前辈随时提点,也是人生幸事一件。

未时陆清鹊午睡醒来,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昨夜下过的雪开始消融,雪水恰好浇灌了盛开的梅花,花似乎开得更盛了。

小荷敲了敲门,“小姐您醒了吗?”

陆清鹊打开房门,“嗯,醒了。有什么事?”

小荷举了举手中的托盘,“夫人为您准备了衣服,是今晚您同老爷去皇宫参加宴会要穿的,我侍候您更衣。”

陆清鹊想起早朝时身边两位大人的悄悄话,原来是真的,陛下宴请百官为三皇子接风。

只是这宴席,她可否不去?

小荷打断她的思绪,“小姐,老爷说换好衣服后去正厅找他,他还有事同你讲说。”

陆清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快要不认识了,她从未穿过这么精致华丽的衣服,藕荷色缕金百蝶缎面内里是软而厚实的棉花,既暖和又显得人身段窈窕纤细,外面是稍浅一些颜色的缎面披风,内外搭配起来,别样的好看。

小荷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称赞,“小姐,您穿这身衣服真是合身,可比你平日里穿的衣服好多了。”

陆清鹊偏爱素色衣衫,像这样的衣服名贵典雅,她觉得像是穿了别人的衣服一般,浑身透着不自在。

去往门厅,陆世林已在正座等待了,一旁坐着的正是桑榆心,一见到陆清鹊,桑榆心便会心地笑,“老爷,我就说阿鹊穿这身衣服定是好看,你瞧,她样貌本来就俊俏,这样一来,谁见了不得认为是世家小姐?”

桑榆心热切上前,替她整理了披风领带,扶正发饰,陆清鹊僵直身子任由叔母整理,“谢谢叔母心意,这衣服小荷也说好看。”

“那可不是?以后啊,我还要让裁缝给你缝制这样的衣服。”

桑榆心慈母一般从头到脚给她整理一遍,“好了,这下齐整了,今晚去宫中参宴,可不能输了风头。”

陆清鹊眼睛转向陆世林,“叔父,今晚的宴会,我可否缺席?”

陆世林自然知道她心中思绪,但此事是皇帝下令要各位官员务必参加的,她新官上任,这时无故缺席,并不妥当。

“阿鹊,皇上下令今晚大大小小官员都要参加,且今日早朝三皇子独独到你眼前问安,各位大臣有目共睹,今晚宴会不去,反倒是落人口舌。”

陆清鹊点点头,“我知道这一层,我只是想着,能不能告病假?”

陆世林无奈瞧着她,明明已经是做了官,可心性还是如同小孩子一般,当然也不必强求,当年他也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成长的过程必然辛酸。

“阿鹊,今夜你必参加不可,如果是顾忌那位,你大可不离座,一直坐在我身旁。”

陆世林安慰她,“不必担心,凡事有我。”

酉时坐上马车出门,天色渐暗,凉意加深,陆清鹊裹紧披风,从马车窗口探出头去看街边情景。

这个时候街道上买吃食的渐渐多了起来,小贩贩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途经一条窄巷,从巷口看过去,有几处火堆正燃着,每处火堆旁都围着几个人互相依偎,寒风中取暖。

陆清鹊奇怪道,“这就是叔父所说逃灾的难民?”

陆世林嗯了一声,“大部分进京的难民已安排妥当,但仍有少数人未能有安身之处。”

透过晃动的火苗,陆清鹊隐隐看到还有小孩子被人抱在怀中安睡,心底一片酸涩。

她想到什么,“叔父,洪灾如此严重,可有何解决办法?”

陆世林捋捋胡须,“朝中已增派官兵前去救灾救民,只是地域过大,人手仍旧紧缺。今日早朝皇帝下令兵部和工部各自派出人手去救灾重建,善后事宜将由其他部承担。”

两人一路说着话,马车行进了宫中,下了马车,还要走一段路才到望日殿。

陆世林一路上已经同好几位官员寒暄过了,见到跟在他身后的陆清鹊,也顺便同她问个安。

陆清鹊初任官职,对其他大人仍旧是名熟人不熟或人熟名不熟,陆世林便一一告知。

望日殿恢弘大气,可容纳百人宴会,平日鲜少有人,一到节日庆典,殿内便热闹起来了。

大殿门口挂着灯笼和彩带,灯火通明若群星璀璨。

进去后,有宦官引他们入座,陆清鹊坐在叔父右后方,四顾一周,暗自感慨宫殿之精美,食物之美味,以及舞女之美丽。

礼部为增添气氛,特地预备若干蒙面女郎跳舞助兴,一些大人喝多了酒,脸颊发红,便开始跟着音乐手舞足蹈,皇帝今日自然也是高兴,竟没露出一丝不悦。

三皇子迟迟未露面,这叫陆清鹊心中渐渐轻快起来,气氛融洽之时,也跟着喝了些甜酿。

酒量本就小的她,一杯酒下肚也不知西东了。

头难受得紧,肚里仿佛火烧,陆清鹊实在坐不下去了,与叔父招呼过后便离开大殿,去往后面的花园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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