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回头,陆清鹊佯装意外,脸上堆笑道,“原来是三皇子,快请坐。”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无比想要远离他。
顾景渊看了她一眼,分明是不情不愿,却装作热情的样子,顿感不悦。
可毕竟他久经官场,面上不显,神色自若,不客气地一摆衣襟,径自坐在她身旁空位上,故意偏过头去看坐在她对面的萧沐辰,“陆大人,这位是?”
你虚情我便假意,陆清鹊心里暗想,醉翁之意不在酒,偏偏故意来问。
她不着痕迹地将身体挪开一点,“这位是萧沐辰萧公子,”她顿了顿,又对萧沐辰道,“这位是当今三皇子顾景渊。”
萧沐辰率先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在下萧沐辰见过三皇子。”
顾景渊亦回礼,“不必多礼。”
说罢,抬眼看着桌上的大猪头,“我刚才坐在那边,总觉得有人在瞧我,原来竟是这只猪头。”
萧沐辰忍俊不禁,笑道,“三皇子,您这话说得有意思。这猪头眼睛是闭着的,您怎么还能感到有人瞧您?”
不知萧沐辰此人什么来头,他对顾景渊尊称三皇子,可言语中对他似乎并无多少尊意,甚至借他说的话顺势开些玩笑话。
顾景渊不动声色,面无恼意,“萧公子是觉得我信口胡诌么?”
萧沐辰仍是笑着的,“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觉得疑惑罢了。三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顾景渊没再答话,身体微微一侧,眼睛瞧着陆清鹊。
“陆大人,我都已经坐在这儿了,不知是否有幸与你们一同用饭?”
陆清鹊自然不想同他过多交涉,但桌上另外有两人,也不好拒绝,倒显得她斤斤计较。
“当然,三皇子请便。”
她说着,从桌上筷筒中抽出两根,递给他,“三皇子,我们只是随便吃点,饭菜简陋了些,我再喊小二点些菜罢。”
说完抬手,刚要喊小二过来。
顾景渊一把将她手腕按在了桌上,摇摇头,笑着道,“不必,这些菜足够了,有这只大猪头,我们四人敞开肚皮吃也不一定吃的完。”
萧沐辰目光放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面,一个纤细白皙,一个宽大修长,倒是意外地般配,不过这可实在碍他的眼。
他轻笑,“三皇子,您这样拿手按着清鹊,她还怎么吃饭呢?”
顾景渊看他一眼,淡定地拿开了手,“萧公子心细如发,此事也能看在眼中。”
言外之意,心眼小极了。
他察觉眼前这人竟直接喊她名字,看来两人相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这么快就结交新人了么?当真是快啊。
萧沐辰怎会不知他话中意思,他也不恼,薄唇轻言,“是么,这可要看对何人了。”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客气,却是话中带剑,暗流涌动,萦绕在两人周边,气氛凝滞。
这一点,陆清鹊感受得到,小荷亦然。
此时可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她为顾景渊斟满酒,送到他面前,“三皇子请用。”
顾景渊瞧着她的动作,忽然开口,“昨夜与我喝了酒,回府后休息得好么?”
陆清鹊身子顿了一下,垂下眼眸,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他,刚才自他坐过来她便知道。
不仅要故意提起,还当着其他二人的面,属实叫人难堪。她不由得回想起昨晚之事,两杯酒下肚,还未有醉意,被他按在墙角,无法挣脱,只能被迫接受他狂风暴雨般的……
“无事,”她看进他的眼睛,轻笑道,“后来唐雪儿去找您,您同她解释清楚了么?”
既然你故意这样问我,我便以牙还牙。陆清鹊气势强了几分,哪怕你权势大仗着身强力壮强迫于人,我也不怕你。
萧沐辰有些玩味地瞧着面前这两位,看起来似乎最寻常不过的话,但总叫人觉得两人关系远不止于此,说的话也颇有深意。
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眉眼清淡,眼中带光。
顾景渊叹口气,惋惜道,“说起来怪我,早早放你离开,唐雪儿去了后还记挂着你,想要找你一叙呢。”
陆清鹊笑不露齿,“那我们改日相见再聊便是。”
顾景渊盯着她的神色,面上一副平淡自然再正常不过的神情,谁知道她内心正腹诽她什么!
更何谈,明明昨晚他已警告她离萧沐辰远一些,今天便又见到他们同桌吃饭。
真是令他气极。
“不知萧公子家中做什么的,何时与陆大人相识?”
顾景渊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开口询问。
萧沐辰只笑,“三皇子这样问,是打算与在下结交吗?”
顾景渊:“那便看萧公子如何想了,既然你是陆大人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我多问几句可是冒犯了萧公子?”
“诶,哪里哪里,三皇子言重了。在下家中世代行医,到我这里便断了。至于我们相识的时间,许是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萧沐辰眸光闪闪,他与陆清鹊见面次数算上今天才三次整,可他见到顾景渊蓄意问询的样子以及对陆清鹊格外关注的神态,他便更不想透露实情。
凭什么呢?
大概是心里那点攀比之心吧。
说起萧沐辰此人,二十几年来不曾与什么姑娘家结交,一则是毫无兴趣,二则是怕麻烦。他宁肯自己在外漂泊四海为家,也不想被一人牵扯心绪,生出牵挂。
所以面对貌美师妹不屈不挠的追求,他始终未动摇,甚至心生反感多次言辞令色拒绝,师妹无数次向师父告状,说师兄大抵是有病了,求师父诊治一番。
于是有一次他被自己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师父抓回府上,绑在床上亲自出手诊治。而最终结果是,他没病,只是自由惯了不愿受拘束。
弄得小师妹哭了好几天火速投进一直暗恋她的师兄怀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家里人常常揣测他或许是心里有疾不可言说,或是身体抱恙不能人事,亦或者所爱非女子,偏爱同性。
终有一日,父亲将他喊进房中,一把拉开帘子。
帘子后站着五位貌美俊秀气的……男人,各具特色,貌美堪比女子。萧沐辰疑惑道,“父亲这是做什么?”
萧父痛心疾首道,“为父考虑许久,你既然不喜欢女子,我们也不逼你了。这五个男人乃是为父亲自去红楼中挑选的,家世清白,你相中哪个了?”
萧沐辰目瞪口呆,“父亲!您误会了,我并非喜欢男子,我只是……”
萧父拍拍他肩膀,“不必多言,为父心中有数。你好生瞧着,要是相不中,为父再替你找寻几个。”
萧沐辰声音提高了些,“父亲!我不喜欢男人!”
萧父沉思片刻,“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你莫不是……喜欢牲畜吧?”
萧沐辰:“……”
从此他坚定了离家出走远走高飞的想法,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处容不下他萧沐辰?
见惯了男男女女为爱嗔怪贪痴,又见识到了痴情男女为爱殉情,他决定此生封心锁爱,不再受情伤。
可世事非人所预料,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终止于初见陆清鹊的那晚。
自那晚后,他心底萌出了二十几年不曾有过的想法。她周身气度不凡,不像贵家女一样矫情作态高高在上,亦不像普通门户女子粗蛮自卑。
她脊背挺直,神色始终淡然,可目光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对世间的热忱和追求,对人的悲悯和怜惜。
有着瓷玉般的外表,却是炙热的内心,两相交织,矛盾又协调,他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这种感觉说起来,像是他发现了某种珍宝,此珍宝可解他心结,又如何不让他珍重?
可惜的是,似乎有人也在觊觎他的珍宝。
这叫他怎能轻言放弃?好在他的珍宝对那人兴趣不高,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见缝插针见机行事端的就是这个。
所以他故意说相识许久记不得了,话一出口,他眼尖地发现陆清鹊的手微颤一下,抬头看他一眼,眸子里并无异样,甚至有些许快意。
他知道他说对了。
顾景渊明显不悦,周身气势冷下几分,可他隐藏地很好,没继续问些什么,只招呼道,“菜快凉了,我们先吃。”
四人埋头各自吃菜,心思各异。
吃得差不多时,萧沐辰忽看向某处,“三皇子,方才与你同行那位自己一人吃饭,怎么不叫他过来一起坐?”
顾景渊看也未看他,“他习惯自己一人吃饭,我不便叫他过来,他自己一人也自在得多。”
陆清鹊随着他们的话扭过头看了一眼,眼熟得很,想了几秒钟,这不是之前在镇远侯府见到过的裴侍郎儿子吗?
似乎是叫作裴述之吧。
想起顾景渊之前曾和叔父提起过要从裴述之下手,看来这人动作颇快,短短时间交情已经如此深了。
裴述之独自一人吃着菜,时不时向这边望过来,目光期冀。陆清鹊张了张口,想开口叫他同坐一桌吃饭,又看到顾景渊一副不在意他的神情,便又闭了口。
他们身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裴述之,原来你在这里啊?可叫小爷好一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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