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到了顾景渊府上,临下车分别时,陆清鹊急忙将大氅解开要还了他。
顾景渊拿手按在她要解衣领的手上,笑道,“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套,穿着罢,待下次还我便是。”
陆清鹊手背上覆盖着他的手心,温暖轻柔,如一片羽毛,这叫她回想起从前他们在乡下时相处的点滴,他也是用这双手拉住她,也曾十指相扣,也曾手心相握,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了的?
从他离开开始,还是她来找寻他开始,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利用的心思接近她?
他们之间,已是绝不可能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唐雪儿,她已被辜负,深知其中苦楚辛酸,亦不愿唐雪儿遭受同样的对待。
但是明知如此,为何还会忍不住动心?
真是可悲啊。
陆清鹊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脱离了顾景渊的手,亦笑道,“那便多谢三皇子了。”
顾景渊定定看着她,她神色自然看不出什么,语气平静,却是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不必多想,她不会在意这个的。”
陆清鹊:“我明白,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府歇着罢。”
又是一副公事公办冷淡无期的表情,顾景渊真是恨透了她这幅样子,明明心里还是有他的,为何对他总是像对仇人一般?每次见了他,恨不能离得远远的,不得不接近时,又摆出这样客气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他要撕碎她这幅面具,他要她看清她真实的内心。
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下来,在空旷的道路上铺了薄薄一层,马车行得更为缓慢了,叔侄二人与顾景渊道了别,往陆府方向去。
陆世林今晚喝得多,但心思还是清醒的,他看了眼陆清鹊的表情,轻声开口,“阿鹊,今晚你不怎么开心,这是为何?”
陆清鹊不想叔父担忧,道,“想到不久将动身前往灾区,与您和叔母远离,心中恋恋不舍。无奈忠义不能两全,只能两者相权取其重。待我离开后,叔父叔母莫要挂念,我会尽全力而为,等我平平安安归来。”
陆世林显得也有些伤感,他揉了揉眼睛,将脸向一旁撇开,“叔父明白的,你一片丹心,就算前方刀山火海,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只是叔父要劝告你,很多事并非你一人之力就能做到的,凡事尽力便好,不可强求逞强,保全自身,切记。”
陆清鹊笑,“叔父为何这样伤感,我为国为民请命,岂不是应当?这也是为我陆家争光添彩之时,理应身先士卒。”
陆世林叹了口气,“你年纪尚轻,许多事并不通透。叔父年轻时曾和你一样,一腔热血付苍生,可被有心人利用,走了不少弯路,摔了不少跟头,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们并不是不去做好官。但倘若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哪能有更多机会为民请命?所以,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乃是智慧,静待时机一举反乱才是上策。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明白?”
陆清鹊听得认真,心思活络,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她点头应道,“叔父,阿鹊晓得了。”
陆世林宽慰点点头,捋了捋胡子,“这才好,这才好。”
*
明日便是动身启程之时。时至冬末,再过20余天便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京城有的富贵人家已早早开始准备过节的年货,街头巷尾渐渐有了年味。
陆清鹊无趣之时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院落里的腊梅和冰封的池塘,冬日景象寂寥,能看的属实不多,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平静而孤寂。
正要起身回屋时,小荷自门外匆匆跑来,“小姐,小姐!有人找您!”
*
后院石桌旁,陆清鹊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萧沐辰,“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萧沐辰笑眼盈盈,接过茶杯,“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找你,又如何知道你住处的?”
陆清鹊笑道,“不必问你在为何来,你定会告诉我,不是吗?至于你如何找到此处,就更简单了。京城虽大,但总会有人知户部陆尚书府所在,一问便知。”
萧沐辰点点头,“我没看错,清鹊自是聪慧过人。”
陆清鹊不以为意,“你莫要给我戴高帽,我虽算不上愚钝,也绝不是聪慧过人,常人之姿而已。”
萧沐辰眼睛看着她,眸中带着真诚,“你向来谦虚,内敛沉稳,即便是有智慧,也不肯轻易露锋芒,在如今这世代,实属难得。”
陆清鹊低下头不看他,“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萧沐辰笑了,他一口喝光杯中热茶,“听说你要去往南方?”
陆清鹊点头,再次为他斟上茶水,“是,明日便要动身了。”
萧沐辰凝神,低头瞧着她为他斟茶的动作,“好,今日我是来送别的。此行路上必是艰难重重,灾区之情形也必然困苦。清鹊,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这一番话说得郑重其事,陆清鹊倒有些意外了。她笑着应下来,“从未见你如此认真严肃,不过是公务,不必太过担心。想来年后一两个月便会回来了。”
萧沐辰仍旧是一副忧心的样子,他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件。这东西像是一个造型别致的螺,上面钻了一个孔洞,一根细绳从中间穿过。
他把螺从石桌对面递过来,“带上这个,若是遇上什么事,带着这个螺去找临淮邹先生,他会帮你。”
“临淮?”
陆清鹊没有接,抬头看向他,“你知道我们要去临淮?”
萧沐辰避过她的目光,“临淮水灾最严重,你们难道不是先去那里吗?”
陆清鹊:“话虽这么说,可此行第一目的地除了朝中之人知道,民间并不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沐辰笑了两声,把螺往前推了推,“清鹊这是怀疑我吗?”
陆清鹊摇摇头,“并未怀疑你,只是惊讶于你的情报之广泛,关系之复杂。朝中乡野之事,未必有你不知道的吧?”
陆清鹊对萧沐辰的身份一直有所猜测,倘若是简单的行医世家,他武功之高强,不像是自学成才。
况且他踪迹隐秘,也不像是纯粹的江湖游侠。
这样来看,此人身份复杂,绝不是看上去这样简单。
萧沐辰淡笑,“清鹊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陆清鹊挑起眉头,不想继续问下去,“你既然这么说,我便信你了。这个螺,该怎么用?”
她拿起螺,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螺壳坚硬无比,花纹繁复颜色斑斓,其内里刻着一个小小的萧字,初次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萧沐辰:“这是信物,见此物之人,如同见我。邹先生他神通广大,天文地理样样通晓。你若是遇见难事,可直接去找他。”
他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这是他的住处,按着这个便可找到他。”
陆清鹊看了看,仔仔细细地收起来,道,“多谢你了,沐辰。”
“不必道谢,帮你本来便是我应当做的。”
萧沐辰似乎是很高兴,一口将茶水喝了精光。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见面时,便是明年了。”
陆清鹊跟着站起身来,“不留下吃饭吗?”
萧沐辰摆摆手,“不了,我还有要紧事。”
他要离开之时,忽然想到什么,回转身子,目光灼灼,“清鹊,本来还想今年除夕守岁可以再见到你,这样看来,我们得分隔两地了。”
“祝你一路顺风,新年事遂心意,平安长乐。”
陆清鹊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便跟着道了谢,“我也祝你安康喜乐,事事顺心。”
*
今夜注定难眠,桑榆心早早准备好晚膳,各式菜品和甜点一应俱全,就是新年也不曾见到这样的情形。
陆世林瞧着这满桌子菜,诧异道,“夫人,你真是偏心极了,平日里我央求着你做些我爱吃的菜,你都懒得为我做。今晚为了阿鹊,你准备了满汉全席,为夫可真是失望极了。”
桑榆心不在意,拿手指点了点陆世林的额头,“你呀,都是什么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阿鹊即将动身远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我偏心。”
被斥责的陆世林仍是乐呵呵的,也不羞也不恼,他招呼陆清鹊坐在他身旁,又给她盛了一碗热汤。
“阿鹊,叔父平日里同你说得也已不少了,我便不与你多说了。无论如何,叔父希望你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地归。”
陆清鹊嗯了一声,“我明白了叔父,你和叔母安心地在家,不必多挂念。我会照顾好自己。”
桑榆心开始抹起了眼泪,“你说说,哎,阿鹊这才刚上任多久呢!就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又饥又冷的,我就是飞,也飞不过去呀。”
陆世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夫人,莫忧心,阿鹊会好好的,陛下可是派了很多人呢,会保护好她的。”
桑榆心慢慢止住了哭声,“阿鹊,答应叔母,一定好好的。常常写信回来,等你明年回家来,叔母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迎接你。”
陆清鹊端起杯子,“阿鹊敬叔父叔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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