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人的约定4

(四)缘分

“下雨,又下雨,是知道我不快乐吗?”

今天是程洛在丽江淋的第二场雨,在云南淋的第三场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更胜之前。

她在云南各个景点转悠一圈,再次回到丽江已是一个月后,仍旧回到最初住下的那间民宿。回到民宿接近晚上八点,民宿老板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赶忙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程洛笑道:“猫没事。”

老板看着程洛不禁苦笑,热心肠的她把民宿的伞借给程洛,叮嘱程洛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云南的雨季最喜欢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程洛心里头暖暖的,身在异乡,陌生人的善意驱散了心头几分阴郁。

第二天,程洛特意带上伞,结果一整天都没有下雨。雨一贯如此,专爱挑人忘带伞的时候下。

茶室门口的三角梅本来开得正盛,昨日不期而至的大雨将花瓣肆意打落在地。有开败的,有开得正盛的,也有含苞待放的。

疾风骤雨太过无情,多少花儿的使命尚未开始便匆匆画上句号。

茶室老板机智地从中嗅到商机,并未清扫。果不其然,往来游客大多驻足白墙外,对着满地残花落叶拍照,再进店溜达一圈。

可踩踏的人一多,加上雨水未干,很快黏糊糊地粘在地上,再无美感可言。商机只短短维持一个白天,等到程洛晚上回来地面已打扫一空。

枝头果真绿肥红瘦,程洛不免唉声叹气,为那些来不及绽放的花儿惋惜。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盛开,也不是所有的约定都会兑现,该是时候为这段旅途画上句号了。

最后一次上街,程洛打算带些手信回去,在丽江街头两人再次偶遇。

茫茫人海中哪来那么多不期而遇,不过是一方的刻意为之。他每日闲暇时都会在街上闲逛,程洛当日拒绝加微信后随口说出一句有缘自会再见,他想证明两人有缘。

程洛不知道,更没预料到他还留在云南,率先问道:“快开学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都没回我急什么?”他笑得足以与头顶的太阳媲美。

程洛淡定地表示:“大学生弟弟,我早毕业了,而且是个无业游民,我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无比震惊,原本以为程洛比他年纪略小些,不承想早已毕业。面对年纪比自己大的女孩子他突然间生出几分局促,不似先前那般自在,生怕有什么地方出错被程洛取笑。

两人回到清吧,一进门他便疯狂使眼色,今天他正好轮休,可为了和程洛多待一会只能扯了个小谎。他仍旧送上程洛爱喝的巧克力奶,一如既往扔下后挠着头笑嘻嘻上台。

程洛观他举止有着说不上来的怪异,又看向旁边的员工,个个脸上洋溢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夹杂着窃窃私语。她很快会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到他下台,程洛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嗤道:“歌词太过矫揉造作,什么夏夜的风徐徐吹来,清新凉爽。这天气别说没风,就算有风,吹过来的也是热风。”

程洛倒不是胡诌,她极易出汗,出门五分钟,流汗一小时。

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强装镇定:“你喜欢冬天?听你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南方不像北方四季分明,冬天又不下雪,有什么好喜欢的?”

程洛畏热怕冷,怎么可能喜欢冬天,可听到他评判南方的冬天,立即反驳道:“南方怎么了,去年也下过雪的。”

他以为程洛喜欢冬天,咧着嘴笑道:“那我下次为冬天写一首歌。”

“冬天太冷,我也不喜欢。”

不愧是程洛,每个回答都出乎他的意料,他试探问道:“你~该不会春天也不喜欢,秋天也不喜欢吧。”

“都不喜欢。”她确实没有特别喜欢哪个季节。

“你貌似有些厌世,倒配得上你这张脸。”

程洛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厌世评价她的脸,她何尝不想喜欢这个世界,何尝不想喜欢景色各异的四季,她不喜欢的是自己。

程洛无疑是厌世的,但求生,是人的本能,她也有。所以她会感到害怕,做不到决绝地舍弃一切,在沼泽中挣扎,在悬崖边犹豫,做着模棱两可的举动。

他喝着鸡尾酒,她喝着巧克力奶,偌大的酒吧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天预示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轻松的氛围,有了调侃,有了取笑,有了争执,再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程洛摆弄着纸盒,眼神中带着不舍:“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喝巧克力奶了,打算戒掉。”

“为什么?”

“太甜,对身体不好。”她确实很喜欢巧克力奶,但如果每次喝都勾起不愉快的回忆,便不再是最初的味道。

许祈海给她买巧克力奶,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学期。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离不开的不再是巧克力奶,而是他。许祈海赢了,她至今没有找出另一个更喜欢的东西替代他。她一步步说服自己,只是习惯许祈海在身旁的日子而已,养一个新习惯就好。

“那要试试酒吗?”

程洛睨了他一眼,轻呵一声:“更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程洛没有回答,他只能自己缓解气氛:“我喜欢唱歌。”

“你不是已经在唱了吗?”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学医。”

程洛漫不经心回道:“那就去做你喜欢的事。”

“你真这么想?理由呢,我得怎么说服家人?”

“不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我的画也是,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不需要理由。”

程洛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心,喜欢的事情就要大胆去尝试,不试过怎么知道能否成功。

他豁然开朗,可看见程洛摆在座位旁的特产,难免担忧:“那你完成你的约定了吗?”

“嗯。”

“所以你准备回去了吗?”

“嗯,明天。”

“我们还会再见吗?”

怎么可能再见,程洛随意敷衍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难掩伤感,心里明白留不住她,勉强扯了个笑脸:“可惜你不喜欢喝酒,丽江还有许多不错的清吧,本来想带你都见识一番。”

他很庆幸在云南这段时光能够认识程洛,唯一的遗憾应该是始终不知道程洛的名字,也没要到联系方式。这次的离别是彻底分别,往后再没有随随便便的偶遇。

回去的时候程洛不敢再让球球托运,改坐火车,一路走走停停,转了两趟车,花费一个星期才回到江川。

肖棠本打算在程洛毕业后完成徐依连之前的嘱托,没想到程洛给他留下一条信息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程洛离开多久,肖棠便在忠义路等了多久。他也说不清上辈子到底欠下程洛多少债,否则这辈子何至于沦落到做牛做马的地步。

距离程洛离开江川已经过去两个半月,肖棠照例晚上来到忠义路碰运气。幸运的是,程家的灯终于明晃晃地亮着;不幸的是,程洛仍旧没有接电话,他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球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蹭着肖棠的裤腿,将肖棠一肚子火灭掉三四成。程洛当成宝贝的猫此刻出现,那么她人铁定在楼上,肖棠登时扯着嗓子喊起来。

程洛睡梦中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叫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沙哑且带着怒气。她找寻不到人,只得止步,但声音似乎没有尽头,挣扎间她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窗,程洛仍当梦一场。奈何楼下的人仍旧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将她彻底拉回现实。

在忠义路瞎叫唤的人除了肖棠还能有谁,程洛迷迷糊糊翻身下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晃晃悠悠下楼。

程洛揉着眼睛推门走来,肖棠隔着栏杆门将她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打量一番。她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睡眼惺忪,披头散发,半点不将他当外人。除了晒黑些,没什么异样,倒真像是出去旅游。

两个多月来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余下的只有怒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什么叫出去散散心,一散就是两个多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电话也不接。”

程洛俯身将球球抱起来,回避着肖棠质问的眼神,嘟囔道:“我手机丢了。”

“要不是宋小姐同我讲你去了云南,我早上警局去报案了。”

程洛本欲糊弄肖棠说自己忘记他的电话号码,转念一想肖棠并非第一天认识她,杵在门口直挠脖子,连门都忘了开。程洛因为刚睡醒正迷糊着,可肖棠也不开口让她开门,两人就这么隔着栏杆站着。

“连一句敷衍的话都不肯说,枉费我一天天在这里蹲着。”

“蹲着?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我傻吗,白天怎么看得出你在不在?跟你说过多少遍,门口高低得安个门铃。”肖棠对忠义路没有门铃一事耿耿于怀许多年,每次求见程洛主打一个随缘。

程洛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在她吃下的药药效未过,非但没有起床气,人还出奇地好说话,肖棠说什么她都没有反驳。

见程洛态度诚恳,肖棠稍降辞色,重新提起来访忠义路的目的:“明天下午来律所一趟,有事跟你说。”

程洛不禁皱眉,无事不登三宝殿,肖棠肯定没有好事:“要做什么?憋了两个多月,电话里头不能讲,微信里头不能讲,现在也不能讲?”

面对程洛的质问,肖棠面不改色:“正事还是在律所谈比较好。”

见程洛仍紧咬着不放,肖棠话锋一转:“你还好吗?”眼神里透着长辈的慈祥,又带着几分关切。

面对肖棠突如其来的关心,程洛回避着他的眼神,上身略微往后退,气势瞬间减弱大半。她到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很快装作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轻快回道:“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初肖棠火急火燎查到宋楚恬的电话,宋楚恬也这般安慰过他:“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洛洛都不会离开忠义路的。”现在想来两人能当好朋友是有一定道理的。

只要程洛不一声不响离开,一切都好说,他对程洛的要求只有这么多。

肖棠深知从程洛嘴里问不出话,不过也庆幸程洛不再追问去律所的原因,遂伸出手说道:“手机给我。”

程洛半天没动静,肖棠比她更执着,半天不收回手。僵持之下程洛不情不愿转身回阁楼拿手机,眼看着肖棠拨通他的电话号码。电话遗失一事没告诉肖棠本就不在理,这会她不好多说什么,还乖乖拿出点特产匀给肖棠。

“喏,鲜花饼和普洱茶。”

“什么东西?”

“特产,你不要?”

“要的要的,你给的怎么可能不要。”肖棠乐呵呵接了过去,不由得感叹程洛终于长大,出趟门还知道孝敬他。

旅途劳累,加上刚服下药睡下没多久便被肖棠捞起来,这会程洛整个人晕乎乎的,回到楼上后很快又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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