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兰秀娘跟爹在村外的山崖下采药时,意外捡了个男人,男人受了重伤,一息尚存,幸好她爹是附近有名的乡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当男人的脸被擦干净,兰秀娘也看清楚了他那张俊颜,神清骨秀,眉眼如画,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于十七岁的她来说,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对他一见倾心。
这个男人醒来后常一个人发呆,她以为他是哑巴,直到她表明要跟他成亲,告诉他沉默便代表同意,男人张口说了第一句话,拒绝了她。
他原来不是个哑巴。
当时她还是个无知少女,哪里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她只知道她要得到他,死缠烂打,最后如愿以偿,男人入赘了她家。
他叫梅清臣。
婚后,她自以为梅清臣也喜欢上她,觉得日子越发甜蜜,没想他突然失踪,自此杳无音讯。
坏事成双,他失踪那一年,父亲病亡,她又有了身孕,那时旧朝倾倒、新朝建立,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子,怪难熬的。
忆起来,噩梦一般。
一滴清泪自兰秀娘的眼角滑出,没入鬓角。
一只如玉修长手指缓缓伸向她,似乎想给她擦拭,却又无从下手一般停滞在空中。
七年,真的太久了。
梅清臣余光扫到地上贴着红纸的聘礼箱子,收回了手。
“放开,你放开我!”
院子里的喊声令梅清臣回神,他望了眼床上人不安的睡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带上房门,看向院子里那个清秀的小少年,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敬言提着他,走至梅清臣身边,“大人,他还会声东击西,差点让他给跑了。”
希狗恨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听旁人叫他大人,想他应该是主谋。希狗怒目圆睁,冲他吼道:“快放开我,你对我娘做什么,娘,娘!”
敬言乐了,对神情稍显凝重的梅清臣道:“大人,他年龄不大,牙齿倒是伶俐,有几分大人的风范。”
像是要印证他说的话一般,希狗大喊:“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偏不干人事。”
敬言:“……”
几日观察,敬言已经认定这个小少年就是大人的儿子,瞧眉眼多像啊,这么小就这么俊,目秀眉清的,还有这股子聪明劲。他已经向周围人求证,年龄什么都对得上,那妇人还带他去大人的墓前祭拜,希狗是大人的亲子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只听大人说他已娶妻,没听他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真是意外又惊喜。
希狗见他们不理会自己,心生一计,唬道:“你们这些坏人,我爹去镇上做生意了,一会就回来,你们再不跑,小心他回来将你们打的落花流水。”
敬言眉毛一挑,逗他道:“你叫谁爹呢,你亲爹可就……”
“你放心,我没有伤害你娘,她只是惊吓过度睡着了。”
梅清臣打断敬言的话。
“那你干嘛让他困住我,有本事把我放开!”希狗努力挣脱敬言的束缚,脸色写满不服。
“好,我让他放开,你也不要吵闹,更不要跑。”
希狗凝视说话男人的眉眼,竟觉得此人说话有一言九鼎的威望,希狗心里放松些许,点了点头。
敬言得到梅清臣的眼神,松开了他,希狗立马后退几步,浑身绷紧看着他们,像是随时要发飙的小狮子。
梅清臣望着他的小脸,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狗继续恐吓
“我爹可厉害了,他在镇上开肉铺,一个人能抗两头猪,力大无穷,你们若敢欺负我和我娘,我爹定然饶不了你们。”希狗打量着敬言,此人身手敏捷,力气极大,他几乎没有在他手底下逃跑的可能,只能伺机而动。
“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怎么让你们母子住在这里,不把你们一同接到镇上去?”敬言戏谑的看他。
希狗双目坚定,一口咬定道:“我跟我娘是为了祭奠先人才在这里小住,今日我爹就来接我们回去。”
小小年纪,临危不惧,希狗的表现出乎敬言的意料,他心中有些激动,满眼都是“大人有后”的兴奋。夫人再嫁就再嫁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阻碍不得,小公子带回去就行。
怕大人心里有疑虑,敬言问道:“小子,你是何日的生辰?”
希狗眼珠一转,道:“得先让我看看我娘,不然我不会回答你们。”
敬言去看梅清臣,见他微微颔首,才道:“去吧。”
希狗大喜,连忙就往屋里跑,路过梅清臣时,听到他说:“别吵醒她,惊悸之人需要休养足够才行。”
希狗顿了顿,没理他,跑进屋去了。
他一走,敬言就道:“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大人此行就是为了寻找结发妻的,好消息是找到了,坏消息是夫人要再嫁。夫人带不走,但小公子可以。大人无故失踪那么多年,大郢新律又推崇女子再嫁,战乱多年,为了快速让民休养生息,但凡男人死了或者失联两年以上的,大郢女子均可带嫁妆再嫁,夫家不得阻止。说起来,这条律法还是大人自己修订的。
见梅清臣不说话,敬言便道:“大人,既然夫人已经……不若给予他们银钱,我们只带走小公子,也算……”
他话都没说完,大人却突然向一旁走去。
原来是大人看到了篱笆边放着的几支农具,他伸手握住镐头,把手处的木头光滑,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像是在品鉴美玉。
大人到底有没有听他讲话啊。
敬言不是白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的,他开始暗自思忖,这些年也没见大人怎么提过结发妻,又听到大人说曾救过他性命,他便以为大人对她也就是恩情,如果这样,那大人不至于沉默寡言,迟迟不做出指示,可见这位农妇在大人心中的份量,似乎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新朝刚立,百废待兴,陛下新任命的丞相就请假这事,遭到了整个朝廷的一致反对。
但大人还是来了,皇上特批,众大臣不明所以。
在敬言看来,大人出身儒学世家,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贵,这些年多少权贵要给大人说亲,均被大人以已娶妻为由拒绝,他原本以为是大人不想被这些琐事烦忧的推辞,后来才知大人是真的娶过妻。
即便是大人的这位糟糠妻并没有为他守节,甚至马上要再嫁,大人似乎舍不得一般。
所以大人是既要妇人又要幼子。
他身为大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理应帮助大人做他想做而不好做的事。
房门打开,希狗走了出来,他见娘确实没什么事,放心了许多。
梅清臣目光重新凝聚在希狗身上。
敬言走至希狗面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希狗反问:“你为什么打听我的生辰?”
敬言见他翻脸不认账的样子,气的嘴都歪了:“你这小子,我们明明说好的……”
梅清臣眼神制止敬言再说下去。
“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亲生父亲的事?”梅清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希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亲生……”
他刚说完就觉得不对,立马捂住嘴,他这不是自相矛盾了,这人比那手劲大的难搞多了。
希狗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的一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妙哉!不答反问,口风严实的很,敬言心中无声叫好,不愧是大人之子,聪颖过人,小小年纪竟可以跟大人交手,日后大人加以调教,定可继承大人衣钵。
梅清臣:“那这样,你问一个我答一个,我问一个,你也答一个,彼此都不许有隐瞒,公平吗。”
希狗想想确实公平,点了点头。
敬言环胸,觉得好笑,总归还是小孩,玩不过大人的,就这么掉入大人的圈套。
“我是来寻找一位故人,你跟我那位故人有关。”梅清臣首先回答。
希狗立马追问:“什么故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先回答我的。”
耍赖不成,希狗只好老实回答。
“我亲生父亲他早就死了,现在的爹是我娘后嫁的。”
敬言扭头咳嗽,原来夫人就是这般跟小公子说的。
梅清臣默了一会,回答他的问题:“故人是我的妻,是你娘告诉你他死了?”
“对,我出生前他就死了,村里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要吓我娘?”
“我并非有意吓她,或许是她以为我死了,我一出现,她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希狗听得有点糊涂。
“希狗,你娘便是我那位故人。”
这是一个有点复杂的弯,但希狗聪慧,很快绕了出来。
这人寻找故人,故人是他妻,他娘是他故人=他娘是他妻。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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