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飞在崔灵安家吃了一肚子气,拗着头去了城里,找了个风水师傅,就开始选建厂的地儿。
风水师傅举着一台奇怪的罗盘,带阎飞在城里走街串巷,最后停在药厂旁的一块空地上,说:“此地甚好。”
阎飞忙问:“怎么个说法?”
“办厂图兴旺,此地西北略高,贵气旺气很足,地质硬实,讲的就是个结识牢固,建瓦厂再适合不过了。”
那风水师傅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阎飞越听越中意,就拍手道:“就这儿了!”
“不过还是有些小瑕疵……”
阎飞一愣:“什么?”
风水师傅说:“太缺水。要想建厂后水源滚滚,可在厂前挖一座水池,种植荷花,水神经此地若受感化,必然赐予你充足的水源。”
“……”阎飞突然不吭声了。
他不信神鬼,只信个人本事。突然冒出来什么水神,阎飞心里有种七荤八素说不上来的感受。
“我……”他看着不远的那家药厂,发了一会呆,突然转过来对风水师傅摆摆手:“这地方和别的厂离太近了,不行,再换。”
为了挣个饭钱,风水师傅也没抱怨啥,又领着阎飞看了好几个地方,结果都被他一口否决。
专给人看风水几十年,还没遇到过这么不好伺候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地儿?”风水师傅微怒。
阎飞只一条要求:“要最好的。”
“最好的早给人占去了。”师傅把罗盘收起,瞪一眼阎飞,要他赶快结钱,不要拖时间。
因为风水大师多引荐了许多好地方,最后阎飞给按照原定价钱的两倍结了帐。
但付完钱,他心里空得像倒没了水的壶,摇一摇,碎成渣的水碱在心底磨来磨去。
又把这几个好地方看了一遍,最后阎飞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几个地方都没有什么差别。
但风水师傅说的天花乱坠,这个地方怎样怎样聚宝,那个地方是龙脉,还有个地儿让他在厂子里养84只金鱼,才能压住邪气,释放紫气。
阎飞最开始还将信将疑,最后越听越觉得俗,越不想去相信。
在药厂旁的空地,阎飞蹲着看了会来往的人,抓着头发想了许多,最后也没想清楚什么,只是去拦了个拉车夫,去往东苄庄。
有些事,他觉得和崔灵安好好聊一聊。
阎飞在城里看地的同时,崔灵安和房艾也在选地方。
崔灵安带房艾来到村边的一块玉米地,往东一块地方是空的,房艾蹲在坡上,看着面前十几亩广的地面,有点个发呆。
“这里好大。”房艾看向崔灵安。
地广才更好,打从一开始,崔灵安就隐隐藏着雄心壮志,要做就要做大。
崔灵安蹲在房艾身边,揽着他肩膀:“现在这儿一无所有,以后我一定要让这儿变成旭阳瓦厂那个样。”
“什么样儿?”
“有好几百个瓦工,还有像后山那么高的瓦窑,看到那块地儿了吗?以后那儿就用来晒瓦,一大片一大片的瓦……”
房艾越听越觉得惊讶,崔灵安描述的景象他没见过,但听起来总觉得胸口一荡又一荡。
两人躺在斜坡上,晒了会太阳。崔灵安突然说要去造访一位恩家,房艾也连忙爬起来,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土,也去拍拍崔灵安的,笑着跟在他背后:“我也去吗?”
“那当然了,”崔灵安攥着房艾的手,说,“我们一起。”
要造访的这户人家,正是不久前买下他们瓦片的第一户人家。
崔灵安搓搓手,敲响了这位爷的家门。
隔不一小会,院里便响起洪亮的一声吆喝:“门敞着,直接进来就成。”
回头和房艾对视一眼,崔灵安迈过门槛,来到院子里。
买瓦的好心男人正在压井打水,瞅着进来的两个小年轻,忙撇下手上的活,亲切地迎上来。
“是小崔呀,找我啥事儿啊?”
没想到男人还记得自己,崔灵安激动地抓着衣服,半倾着腰说:“叔,也没啥事儿,就是我寻思着要弄厂子了,在玉米地东头,离这儿不远,就过来看看。”
“那进来坐坐。”男人擦擦手,招呼两人进屋。
崔灵安跟着走了两步,本能地感到身边少了一人,回头瞧去,房艾像杆子一样杵在原处,脸色苍白,喊他,他就抬起空泛泛的眼睛,魂好像已经不在体内似的。
“咋了?”
崔灵安小声问了几遍,房艾才啊一声回过神,低下头说:“没咋,咱快进去吧。”
这主人待客绝对周全,拿了许多新鲜果子给两人吃,茶也是极好的茉莉茶,还说他俩不要拘束。
男人关切了一番建厂的事情,最后哑哑地笑着,对崔灵安说:“建厂子得不少钱,你手头够不?”
崔灵安说:“先弄个作坊,一点点来。”
男人点点头,端起一盏茶,沉默地品了会。
崔灵安趁这时歪头看看房艾,他家小艾缩着身子,该是怕生了,面前的茶都没怎么动。
那他崔灵安就做那个不要脸的,夸一句这果子真好吃,然后大手抓一把,塞到房艾怀里,语气毋庸置疑:“你尝尝,叔家的果子特甜。”
“太多了……”房艾极小声说,焦急忙慌要还回去。
崔灵安把手按住了,对着他,露出了炽热的一个笑。
房艾愣了霎,没再吭声,坐回椅子上安静地吃起来果子。
男人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等他放下茶,房艾怀里的果子已经没了大半。
“小崔,需要我给你们投钱不?”
有钱来傻子才会拒绝,但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饭,崔灵安脑筋转了转,就悟过来了,谨慎地反问:“你给我投钱,我挣回本了是不要多还你一些?”
“对啊,”男人轻笑,“除了我投给你们的钱,往后你每年挣的钱都再分我一成。”
崔灵安看着男人,突然觉得好像这位大恩人也没那么亲切了。
他想了一会,保守说道:“我不懂这些规矩,我多问几个人了解下,再来跟叔你商量这事儿。”
男人也不为难他们,说完这事儿,又聊了些近来发生的国家大事,半个时辰后,崔灵安跟房艾才从他家道别。
走过玉米地,房艾捡了根木头棒,戳着掌心画圈。
“灵安,我跟你说个事儿。”
崔灵安应声:“啥呀?”
陈年往事翻出来再说过于羞耻,房艾的掌心都戳红了,声音细若蚊呐:“还记得小时候咱吃了回玉米嘛?”
崔灵安猛点头:“那香劲儿,一辈子忘不了。”
“嗯……”房艾把木头棍扔了,声音像嗓子眼里夹出来的,“就是,就是他们家的……”
“啊?!”崔灵安吓得差点把脚从布鞋里搓出去,他扯过房艾手臂,“你怎么知道的?”
房艾没敢正视他:“我偷玉米被逮着了,就是那人,他追我跑,后头追上我了但没把玉米要回去。”
“娘来,真是缘分。”离奇古怪的事儿见多了,这么凑巧的还头一回见。
房艾不想提自己做贼的事儿,他挣开崔灵安,顶着头皮愣愣往前走。
崔灵安追在房艾后头,一再感叹这机缘际遇。到家里院子,房艾扛了笤帚去扫地,隔了半晌,才把笤帚一扔,不得劲地说:“咱明儿去买袋玉米,给那叔送去。”
“怎么,”崔灵安把房艾看透透的,“不还你隔应啊?”
房艾认真地点头:“不然我老想着。”
“他又没认出来你,你不还也没事儿。”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崔灵安害怕挑明出来给自己脸上摸黑,往后再想要人家投钱就不好办了。
“不成,灵安,这得还。”
俩人拗了小会,崔灵安有意让步,最后赶在房艾发急之前,服了软:“行行,还就还,明天我去买玉米,咱俩亲自送去。”
房艾觉得心里踏实了,捡起来笤帚跑去扫地,还不忘回头对崔灵安笑:“说好的,你可别忘了。”
“明天我肯定抽空去。”崔灵安笑了。
晚上,俩人凑合着炖了碗土豆块吃,吃完崔灵安说要去找人打听投钱的事儿,没说找谁,房艾跟着他走了小半会儿,才发现这和去阎飞家的路重着。
“是去找阎飞哥吗?”房艾扯扯崔灵安的衣服扣。
崔灵安叹了个闷气:“去碰碰运,看他消停了没。”
“哦,”房艾抬手去抚崔灵安后背,给他顺气,“阎飞哥喜欢搁城里,不懂得在村里建厂的好,你给他讲明白就没事了。”
这倒是真理儿。
“我是想着,闹了仗总得处理,他不来找我,我不能就这么犟下去,要不然攒久了咱和他就没的联系了。”
“就怕你先去找他,他再觉着咱好说话,往后再遇着啥事儿还拿着他的主意压你。”房艾忧心道。
从前房艾只晓得他的灵安哥多么厉害,现在跟着出去见的事儿多了,他竟也有自己的看法。
这崔灵安倒是没想到,他琢磨了会儿,不知觉都快走到阎飞家门口了,他猛地照墙锤上一拳,喊:“我得把这顶事儿的位置给站住。”
“咋站?”房艾扯下来崔灵安的手,握在掌心揉搓。
崔灵安把头一扬:“得当老板!这厂子一把手的位置是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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