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白泽宫外就挤满了妖怪,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
是哪位神君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跪在白泽宫外啊,长得还挺俊俏的。
柳长羿听到消息,揉了揉眉心,看向前来通报的侍从,道:“让他进来。”
杜兰踉踉跄跄地进来,又要跪,柳长羿率先开了口,“杜竹将军此刻不在白泽宫,你要见他的话,我现在着人去请。”
杜兰累到没有力气抬头,“我……没脸见他。”
“怎么?真是你杀了他?”柳长羿抿了口茶,随口问道,“天上现在应该都在传,天帝是知道你兄长身体亏空严重,不得不卸下将军的重担了,这才想着杀他。四十九道天雷,看上去像是给了他一跳生路,但其实就是算准了他捱不过去。此话可真?”
杜兰沉默半晌,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许久,低沉着声音道:“其实很多事情,您都知道,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
“嗯。”柳长羿递给他一封信,“答应你的。杀了杜竹将军,就把这封信还给你,从此,你与仙缘岛再无瓜葛。你,不负我所望,干得好。”
柳长羿言罢,抬脚,推门离去。
杜兰攥着信的指头用力到发白。这些天,他已经流干了眼泪,以为再也哭不出来了,可信拿在手里的瞬间,泪水又如泉涌。他差点,就用兄长的命,换了自己的命。
曾经,他以为只要投靠了冷凝华,就能不用再依附兄长,即便他天资不足,不能上战场,冷凝华也会给他一个光鲜亮丽的官位。他以为,只要冷凝华坐上了天帝之位,他和兄长的位置就能颠倒过来,从此以后,就是他这个懂分寸的弟弟护着这个冲动的哥哥。不会再有人说“你哥可真给你长脸啊”,只会有人说“你那个哥哥可不如你”。
他以为,都是他以为。他不知道的是,弑君夺位多凶险,他一旦踏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他的妄想,他的未来,在柳长羿拿到那封信的那一刻,就葬送了。他所有的不堪,所有苟且,都被那封信死死地绊住。
他父亲在知道他的罪行后,被气得吐血,回光返照之际,他留下了那封信,他在那张纸上,细数了杜兰的所有罪孽,命令杜竹,清理门户,将杜兰绳之以法。
他必须毁掉那封信,他不能毁掉自己的名声,不能毁掉自己的前途,即便毁掉那封信的代价,是兄长的命。
倘若兄长知道,他旧伤一直不好,且越来越重,是因为他的弟弟,在他每日要穿的衣裳上,洒了些七毒藤的粉末,他怕是要发疯。
七毒藤可解百毒,可它本身也是毒,长期接触伤口,可使伤口溃烂,加重,终致五脏六腑衰竭,死亡。他曾预想过无数次,倘若兄长发现了,会拿他如何。会不会如父亲所言,将他逐出家门,杀之。或许,也会念在多年的兄弟情分,饶他一命。可是,没有,他兄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倘若当时,那二十九道天雷,也要了他的性命,就好了。
下午,泉梅回来了。
泉梅哐当一声坐到饭桌前,气道:“天帝把明镜堂砸了。”
“嗯。”柳长羿并没多大情绪。
“为什么?”铃铛问道。
“你用齐方水的皮杀了恒禹涵的徒弟,天帝说师父谋逆,已经决定和仙缘岛势不两立了。”泉梅拿起筷子,夹走了他碗里的鱼,气道,“我才干了几天啊!明镜堂就没了!我中午才接了个案子!气死了!”
铃铛没吭声,转头去喝鱼汤。
柳长羿道:“一个明镜堂罢了,以后还会有的。”
“师父会建明镜堂吗?”泉梅问道。
“下一任天帝可能会吧。”柳长羿随口说道,拿起筷子,又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鱼,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漏挑的刺,这才放到铃铛碗里。
“冷凝华应该不会和妖界开战吧?”泉梅思索道。
柳长羿道:“他没机会了,好了你赶紧回你院子里去吧,楚钰前几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想找你玩,估计是一个人闷得很。”
“他不是狐狸吗?仙缘岛有很多狐狸啊,干嘛找我玩。”泉梅莫名道,抓了抓脑袋,“好吧我去看看,怎么说都是客人,不能干晾着。”
沐浴后,铃铛一直缠着柳长羿,问他杜竹的事情。
柳长羿舔了舔铃铛的下唇,道:“杜竹没什么事,今天还和杜兰见了一面。杜兰之前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我看他们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应该是说开了。”
“那他们还要回天庭吗?”
“应该不会吧,杜兰跟我说,杜竹听完后,就说了一句话,我原谅你。他们打算去凡间生活,此刻应该已经动身了。”
他看着铃铛沉思的面容,伸手揽住他的腰身,让他和自己紧紧相贴,“在我怀里想别人,我可要生气的。若若还想再挨一顿戒尺吗?”
“哎呀。”铃铛推了推他,“我哪有想别人,你别太敏感。”
“呵。”柳长羿被他紧张兮兮的小表情逗弄得想笑。
他将铃铛放到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葡萄,不紧不慢地拨开,递到铃铛嘴边,“我听说,山雀求偶,会给喜欢的小鸟送果子,怎么不见你给我送呢。”
“你又不是小鸟。”铃铛下意识反驳道。
“哦——”柳长羿看他吃下,又剥了一颗,“那只好我给你送了。”
“好吃吗?”
柳长羿舔了舔他的嘴唇,示意他把含在嘴中的葡萄给他,铃铛把葡萄咽下去,搂上柳长羿的脖子,主动将自己送上,大方地请柳长羿品尝自己口中清甜的汁水,带着些许酸涩。待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了,铃铛拉过柳长羿黏着葡萄汁水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隔着轻薄的寝衣,摩挲着一团软肉。
挑逗的声音在柳长羿耳边响起,“喂葡萄,要紧着两张嘴喂才好。”
柳长羿心猛然一颤,“啪”一巴掌打在铃铛臀肉上,打得他闷哼出声,等铃铛缓过神儿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柳长羿扛在肩上了,他坏心眼儿地扭了扭屁股,晃动的脚踝被柳长羿抓在手心,下一刻,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床上。
手肘磕在床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他回过头,这才明白柳长羿为什么要用扛而不是抱,因为他另一只手,要拿葡萄。
包着纱布的脚丫勾住柳长羿的腰带,他坐起身,欢喜笑道:“看来我今天,有苦头吃了。”
柳长羿用膝盖蹭了蹭他的小腹,“小色鬼,我可提醒你,你身上有伤,别玩出什么问题,我可不救你。”
“哦——说得是哦。那……今天算了?”
“想得美。”
一直到太阳冒头,柳长羿才抱着铃铛前去清洗沐浴。
“呜啊……疼。”铃铛哭到失声,嗓子都是沙哑的。
柳长羿道:“不把这些葡萄汁弄出来,伤口会发炎的。”昨晚确实玩得有些过火了,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鲜血已经把床单染红一片了。
铃铛坐在浴桶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后这些还是在梦里玩,梦里不会受伤。”
“好。”柳长羿顺从道。他也试过和铃铛在梦里相见,但确实如他所料,梦里玩太高兴了,早上起来会没精神,他亲吻铃铛的眼角,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已经上好药了,答应你的,今天休息一天,睡吧。”
“我、我……”铃铛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走不动。”
“我抱你回去。”柳长羿将小鸟从水里捞起来,随手给他披上一件外裳,快步走回去,他还没来得及把人放下,就已经听见他平稳疲累的呼吸声。
他仔仔细细地给铃铛盖上被子,检查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伤。今早,他想给铃铛撩一下挡眼的头发,一抬手,却发现满手的血,两人都慌了神,幸好,只是破皮。
“柳长羿……”铃铛迷迷糊糊地道。
“我在。”柳长羿躺在他身边。
“我爱你。”铃铛声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不一定听见了。
柳长羿没听清,可他知道铃铛要说什么,他将胳膊搭在铃铛腰间,回应道:“我也爱你。”
天上最近闹得厉害,为了齐方水,为了明镜堂,为了杜竹、杜兰两位兄弟。也为了天上和地下的和平。
最近种种事情撞在一起,各界对天帝都颇有微词。冷凝华似是慌了神,以闭关修炼为由,连着两个月都没出房门。
仙缘岛则热闹了,各处张灯结彩,泉梅每日忙着到处送请柬,楚钰忙着招募绣娘,给铃铛裁制婚服。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可是二位新郎,每日不是蹲在鬼谷,就是长在书房,一点不上心。
铃铛是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开心的,有没有成亲礼都可以,反正夫妻应该干的事,他和柳长羿半点也没少干呐。
以前,他嫉妒泉梅,但现在,没有了。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柳长羿。
他知道柳长羿最小最深的伤疤在哪里,他知道柳长羿关节处的蜈蚣有几只脚,他知道柳长羿动情时的滚烫。他已经不想再记得那些荒唐的误会了。
他喜欢趴在柳长羿膝头,喜欢听柳长羿讲话,喜欢柳长羿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有时候,他竟然没出息地想着,镇守一百年将军墓,也没有……那么痛苦。
他靠在柳长羿胸膛,“柳仙人。”他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柳长羿了。
“嗯?”柳长羿柔声应道。
“你以前有这样对过别人吗?”
“没有。”
“嘿。”铃铛就喜欢听他说这些话,“那你会永远对我好的,对吗?”
“对——”柳长羿把他扶正,“好好写字,别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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