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以南有块神川,叫作南榠原。”
时诉铃开口了,声音淡淡的,配着午后和煦的阳光像是首催眠曲一样。
南榠原的故事啊,民间传说很多,直到当年薛则铭——一个行船的去过了南榠原这些传说终才被换成了他的描述。
“南榠原有个部落,生活在大雪里,长久以来都与世隔绝。”
向楚潇疑惑,忽下意识出声:“啊?”
时诉铃被打断,看向了她。
向楚潇疑惑说道:“你这故事哪听的呀。之前不是圣乾中有人去过南榠原,他可从没见过这部落,你又是从哪听的。”
和人较真的毛病这么多年却没改。
时诉铃微微一笑,道:“哎呀,殿下你听我说嘛,实在要是不信就当个乐一听一笑就行了。”
向楚潇心觉有理,传说本就不能当真,就像本不应有人去揭海边渔夫的斗笠,她也不该和这小女孩计较外头故事的真假。
听听无妨,的确新奇。
“其实南榠原的三百年来,部落并未见过有任何外来者的踏足,包括圣乾薛……那个人的到来。但就在九年前,有一个人来到了南榠原,他也自称圣乾而来,他想取一株雪莲。”
“部落中人倒也不恶毒,他们信奉大自然的一切都是给予众生的,但他们将自己视为上天派来守护这片土地的使者,定不让这里的任何宝物落到心怀不轨的人的手里。于是南榠原中的另一样宝物就派上了用场。”
“在大雪中有一种特殊的雪,落在原来的花草池塘中,再经受日夜风霜渐渐有了灵气,他们便将灵雪和神仙草木混在一起,实则是种致幻的药,在不动干戈下给人无尽的痛苦和幻境,且时间持续三日三夜。服下神草的人会被再次彻底审问一番,若无问题才会给来人想要的东西,对部落中的人是如此,对外因他的到来也成了如此。”
“部落的人和他说了后,他也欣然接受,估计在他的印象里得到这样东西应该要费好大一番力气。但他也低估了神草的药性。部落的公主曾经求过一株草,也是七珠雪莲,他想要的东西。她求成了,用同样的路,但部落首领却未允她离开南榠原的请求。公主就继续待在这了,雪莲也留着没用。”
“三天里,部落的人把他丢到了一个山洞里,说熬过这三天就能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给,我故事里的公主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除了公主没有人知道,总之他说要拿这东西去救他的姐姐。他忍了莫大的疼痛,一个小少年,或许也忍受了比他姐姐更痛一万倍的疼痛,最终他的身体越来越孱弱,更是将在未来长久萦绕着一味毒。三天,对于部落中的人只是一场雪。”
“但部落首领,也就是公主的父亲并未按照约定给他雪莲,反而是派人去山洞中捉他扔去蛇窟喂蛇。”
这个故事向楚潇听进去了,虽知道没几分可信但还是忍不住在她停顿的空挡评论:“按你所说,这部落首领还真怪不要脸的,为什么啊?”
时诉铃眨眨眼看她,微微笑着继续:“首领认为他是天选之子,南榠原中的一切……不,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准备,所以偶尔一次的失信来捉弄愚蠢的外来者根本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那个故事感动了公主,公主出手救下了他,也将自己求来的雪莲给了他,连夜送他离开。但最终,公主因此惹得首领大怒,喂蛇的成了她。而那少年回了你们圣乾以后,他的姐姐却不在了,圣乾也成了宁禄。”
向楚潇听着疑惑,究竟什么病能让他们不去寻医,而相信一个传说里的地方。
她听到时诉铃接着说:“我说的不在是指离开了圣乾,后来这个少年花了好多年时间去找他的姐姐,但最后却被狼咬死了。”
向楚潇皱了皱眉:“所以他的姐姐尚还在世?还是圣乾人?”
时诉铃看了看她,忽然启唇轻轻笑起来。
她带着笑意:“殿下不是说了,圣乾有人到过南榠原,并没什么部落,随便一听罢了,怎么还认真思考起来了,那少年哪会有什么在世的姐姐。”
向楚潇想了想,感觉也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听进了她的话。
抬头看,眼前无风的烈日下,细碎砂砾闪着微光。四个时辰辗转,后来转为奔驰,最终到达时已月明星稀。
夜空如洗,白日里的淡云也遭晚风吹散,只有成荫的墨绿遮天蔽日。面前这条流淌着的银河无比和缓,没有夏天汹涌的样子,一切都很安静,很安静。向楚潇记得,多年前是从河的那岸,也曾走来过一次。
穿过那天盛夏的大雾,远处有一间寺庙,燃烧天下夙愿的庙宇。
将马的缰绳系好在树上,她听见时诉铃似自顾自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间寺庙来着,雪神娘娘?”
向楚潇“嗯”了一声,继续补充:“是从前洛华城……宁华,最有名的庙,只供这一位神明的大庙,香火永远不断。”
缠绕松木,隐入云烟。
时诉铃俏皮负手向前一步,来到她身边,笑起来梨涡浅浅:“我听有人说这里会是一切羁绊开始的地方呢,尊主来此过上香供灯吗?”
向楚潇答:“来过。”
时诉铃又探头问道:“是和周姐姐吗?”
向楚潇道:“不是。”
时诉铃“哦”了一声,但未细问原本,只上河岸旁解船绳了。
眼前的百湮河是由洛华至那边村落城乡的必经之路,每日晨起都会有游走的百姓商贩过河来往,岸边小舟的数量也并不少。
两人乘上小舟,木桨不长,向楚潇就坐下来,将长剑搁在身侧的,轻挽起月白长袖。木桨探入水中,如捞月一般,缠绵波转里搅碎了月影。
时诉铃在身后悄无声息盯着她及腰也许更长的头发,眼见有噼啪崩开的水珠落在上头,动了两下,船只摇晃。
“殿下,”她突然兴趣盎然,隔着长发戳了戳向楚潇,“我给你扎头发吧!”
向楚潇没说话,只换过木桨将右手轻轻抬到耳侧的半空中。时诉铃跪起来,笑着一圈圈解下缠绕在她手腕的月白色发带,搭在自己指间。
向楚潇又拿过桨来,重新开始划船,小舟像是沉醉在一场绵软幽梦里。
她感受到身后人轻轻挽起她的头发,动作轻得根本感受不到存在,像是吹起一片羽毛,更像是爱抚或端详不得之物一般。她在流淌过身边的华美月影里感受着同行之人的气息,那般轻柔,只得惊月。
颈间吹来凉风,她便只马尾被整整齐齐绑好了。望向舟边倒影,是一种松松散散的气质。
“怎么样?”
时诉铃一手搭着她的肩看向倒影,两人的目光于水中交融,撞得零落。
她又笑着赞:“好看呀殿下,你的头发真漂亮。”
向楚潇将手抚向耳后,低头有疑:“有吗?”
时诉铃表现得极为真诚。她点点头,目光依然留在水中倒影里:“好看呀,又长又黑的。嗯……殿下人长得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时诉铃夸得天花乱坠:“就是……倾国倾城,天生丽质,出水芙蓉……”
向楚潇:“你……”
时诉铃继续:“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貌比西施,尸横遍野……啊,不是。”
向楚潇:“你。”
“我错了,”时诉铃收手乖乖道歉,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好像另有奥秘,“我这不是被殿下的美貌折服了一下没续上词。”
向楚潇气气地咬着唇瓣,最终还是被她弄得想笑,于是“噗嗤”一声就未端得住气势。她咬了咬牙:“那你就拿‘尸横遍野’续,谁教你这么续的。”
时诉铃尴尬地摸了摸脸:“哎呀,这个……嘶,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是无意的,啊不对,不是有意的。我没想说你呀对吧,我怎么可能说殿下呢我就是想到了点别的……那个,你给我个机会我回去好好想想词,下次给你夸个一盏茶的时间。”
向楚潇偏回头去,心中有些甜丝丝的暗喜。
她曾有一友……
罢了,倒也无他。想着想着,笑意就淡了下去。
这女孩的话说是奉承之语倒也未可知。她如何,她对镜时最是清楚,如今一年不可细算,已三十有二了,如今年岁于寻常女子而言已是风华初逝,但她却没感知到自己的青鸟十一年里相貌的变化,原来年岁流淌时,当真如细沙般。
要近岸了,生我养我的故土,我回来了,你可准备好?
向楚潇先摇摇晃晃下了船,随后扯过绳子,那只要跑的小船,系到岸边打入土地的木桩上。她向周素念伸出了手,宽大的袖子被风轻轻撩拨吹拂,风中荡漾着。
时诉铃笑着伸出手,稳稳迈到岸边土地上。
转身欲向白虎山入口的铁索桥走去,时诉铃忽在身后开口:“殿下。”
向楚潇停步,回过头去,长剑立于身侧,耳前碎发被风吹起,半遮眼眸。她疑惑,低头抬眸问道:“怎么了?”
时诉铃像是在认真看着她,几秒风过里,几步外的少女脸上并无粉黛笑意,却依然柔婉和美。她的头发也在风中凌乱,被夜晚的月影折得卷翘。
向楚潇看她,像是个总讲笑话逗乐的人忽然有了心事一般。
好久以后,时诉铃莞尔:“你真好。”
“什……”
“特别特别好。”
看见她笑,向楚潇就也不自觉地想笑。甜笑如荷,恬笑就如菡萏。
她拨开头发,望着与银河碎星融为一体如诗似画的女孩。
向楚潇的确不明她何来这一说,倒是她想夸她好,赞她的善良,赞她的笑,赞她嘴角的弧度,总像一场夏雨卷帘的际遇。
她声音清清:“怎么突然这么说。”
时诉铃依然笑着,眼神交织。她轻轻启唇,出口却如诺言般丝毫不见轻浮:“你不一样,很特别。”
向楚潇的呼吸竟有片刻停滞,她几乎从未听到如此清白的,直率的,真诚的夸赞,道不出缘由与特别,不讲何为优点,却字字说着“你哪都好,哪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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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榠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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