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意外灼爱意难藏

岑滢刚起跳,座椅扶手又晃,手撑得又不稳,被一扯,整个往后跌下来。

庞焱下意识迈出一步双手接住她,下一秒,人正正落坐在他腿上,一下子两张脸近在咫尺,大暑天的,都穿得凉快,体温交换,四眸对流,都不知动弹。

庞焱回过神来时,怀里已经空空如也,只皮肤还浸着另一个人的热温,呼吸间有幽淡的玫瑰香。

车门大开着,人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

这天傍晚,天气突变,乌云浓聚。

乔麦给岑滢送来一盒柚子。岑滢收了,只说谢谢你们家庞老板。

望着乔麦走远的背影,岑滢不知怎么,想起前段时间重读玛格丽特的《飘》,里面打动她的那段话:“我们不是小麦,我们是荞麦!风暴来的时候,小麦因为是干的,很容易折断。荞麦却能够弯曲,大风过后,几乎可以和原来一样挺拔。”

她给庞焱发信息:“你别给我送柚子了,我吃不了那么些。”

庞焱回复:“我怕你忘了这个味道。”

岑滢叹口气,心事重重收了手机。见明副导演路过,招呼她一起吃柚子。

两人刚在路边坐下,大风忽然狂肆起来,沙尘迷眼,眼看着大雨就要下来。两个人忙躲进临时搭建的雨棚里。边吃边聊了一会儿天,明副导演就被电话叫走了。

岑滢自己吃完了,想起早上听个小演员说,有一家的玫瑰凉糕很好吃。

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不知那位先生喜不喜欢吃这种甜口的东西。

不过乔麦应该是喜欢的吧。

岑滢趁着雨还没下来,跑出去买凉糕。

刚到铺子,电闪雷轰,大雨倒跟定好时间似的,前后脚落在门口,一会儿就满地成河了。

岑滢只好等雨停。下了有十几二十分钟,雨还没落完,就见地面映出水灵灵的阳光,东边挂出一道浅淡的彩虹来。

岑滢心情极好地望了一会儿,提着两盒凉糕,吹着雨后凉风悠哉悠哉回来。

就见十几个人在雨棚那边吱哇乱成一团。

岑滢收了笑脸,疑惑出什么事了,忙快步走过去。才发现她刚刚躲风的雨棚不见了,地上就剩一堆废铁乱渣,一堆人在那儿又挖又刨的,不知干什么。

岑滢拉住场记,问他:“出什么事了?”

场记不回答她,倒是脸上紧张的神情豁然松弛,转头就对其他人大喊:“岑编剧在这儿呢!”

所有人停下来看向她,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欢呼。

跟着她就看见庞焱站在废墟里,头发湿漉漉滴着水,深棕色的民国西装戏服潮皱皱的,袖臂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马甲领口露出的领带松松垮垮系在颈下,白衬衣松开的领子和腕部的袖口都是灰污,眼睛热烘烘望着她。

忽然他低下头,拖着脚走出废墟,转身往影棚走。走了两步,蹲下去,坐在了地上。

“焱哥!”

众人惊呼,七手八脚把他扶上车,忙着往医院送。

岑滢拉住明副导演:“怎么回事啊?”

“我在影棚里听见有人喊雨棚被风刮倒了,刚刚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在那里嘛,都以为你被压在下面了。焱哥第一个跑过来的,找你的时候,脚被柱子砸到了。”

*

医院里,庞焱刚拍完片子,脚背骨折。

岑滢站在治疗室门外,侧耳偷听医生给他的脚打好石膏,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看着一堆人围着他,扶的扶,拉的拉,又有人忙去推轮椅来。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以前她很怕冷清,喜欢热闹,现在却嫌他身边太热闹。

她来到外走廊,低头啃着手,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头。

内疚。似乎又不仅仅是内疚。

这次同剧组,朝夕相处,岑滢发现这位庞大明星,和她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庞焱似乎有些变化。

变得有些......过于正经。

甚至于拘谨。

剧组里的人找他要签名要合影,他也只是礼貌性地应承,不主动也不热情。休息也是远远地避开人,竟像变得有些社恐。

不似以前,谁都能玩笑两句,哪里的热闹都要凑一凑,油嘴插科,社牛得好像不会累。

哪怕和她单独相处,他说那些逗她的话,大部分时候也是一副正经表情。

让她有时候都不太敢确定,那些话里,还有多少调侃的成分。

就好像,从前那个偶尔正经的他,现在几乎占据了这副身体的整个人格。

是因为出名了不敢胡来,变端正了?

还是原本的他,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才可以做回自己了?

岑滢望着剧组里的车一张张走了,才慢慢脚板蹭地向病房走去。

*

VIP病房门口,岑滢趴着门玻璃缝往里窥。

庞焱躺在床上,打了石膏的脚掌大得像个充气锤子。

本来乍一眼还挺喜感。

配上那条显得有些苍白的大长腿,不知怎么看起来就有点惨兮兮的。

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就有个人影过来拉开半边门,露出就够显半张脸的一条缝,对她比了个睡觉休息的手势,唔唔呀呀说了一通。

岑滢知道乔麦的意思是,庞焱哥需要休息,现在不见客。

她松了口气。心说这可不是她缺乏感恩的心,诚意已经送到门口,她正好可以不用进去了。

忙不迭就要闪人。

哪知乔麦看清了是她,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把人往里怼。

等岑滢反应过来,肉身已经一个踉跄显灵在病房里。

跟着病房门“咔嗒”一声关上,福企鹅帮她家焱哥堵到了人,乐呵跑不知哪儿去了。

岑滢只有硬着头转过脸来。

就见庞焱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戏服换了宽松的黑棉短袖和五分工装裤,左边袖口撩到了肩上,手臂绑着一圈白纱布,坐在床沿边上一声不吭望着她,莫名就有点低气压。

岑滢轻喘了口气,低头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抬头,发现人已经金鸡独立站起来了,那个充气锤踮着地。

岑滢张口想解释一下她去买凉糕的事,“我”字才起头,腰上忽然被什么揽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往前扑去。

她脸颊栽在硬海绵似的一团什么上,下一秒,另一个人的体温如洪水般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肌肤。

岑滢仰起一脸震惊看向肇事的人,那人低头垂眸望着她,眼睛会呼吸一般一涨一落泛着水光。他嗫嚅着唇,半天,哑着声说:“你吓死我,你也得给我守墓三年......”

岑滢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她下意识推他,听见他轻声说:“我只有一只脚,你一推我就倒了。”

后背的手臂反而缠得更紧。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垮塌,房间、病床、布帘,像卷进了一个流沙的漩涡,把她也带着往下吸。

岑滢突然很害怕,她越挣扎越下沉,找不到一个受力点,一抓手里全是沙。

本能的自救意识让她朝不肯放开的手臂上咬下去,不顾一切想让对方松开手,想从这种吞没过她的夺命感觉里逃脱。

庞焱没料到,记忆中那个柔弱爱哭的小蜗牛,反应会这样激烈。

想起下午找她那十几分钟的地狱恐惧。

甚至,更多的事……

急躁,气恼,甚至……委屈……

更多说不清的感觉纷至沓来。

最后认定自己恐怕是疯了,气得笑:“咬吧,咬完换我。”

岑滢一听,抬起头来瞪着他。

不知是不是房间里的灯过于亮了,庞焱的眼眶有些泛红。

“该我了。”

他说着一手托起她的下颌,低头在眼前丰绯的唇上覆下去。

岑滢瞬时面若夭桃,呆怔望着眼前这个人。

她不敢相信,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竟然搞这种偷吻的把戏,把她当小姑娘戏弄。

这种桥段,连她的剧本里都早淘汰不用了......

面前的人呆愣得有点久,就像惊傻了。庞焱望向她的视线松软下来,似乎有点后悔,脸也有点绯,不自觉探下巴把那颗脑袋往怀里拨,缄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半晌,他脸颊贴近她的额头,放弃般咕哝:“岑滢,我在等你爱上我……”

岑滢脑子里一“嗡”,嘴唇翕动。

他是在表白......

还是……玩笑?

岑滢被自己下意识的怀疑凉得头清脑醒。

她连韩川那样的人都看不穿,摸不透,能爱得那么瞎眼蒙心。更何况眼前这位在她看来,是更复杂的一个人,自由自在,调笑轻巧,精明隐忍,飘忽不定。

他们相识于贫微,虽然那时候,她也曾对不靠谱先生有过浅薄的幻想。

然而现在,她知道人,其实是不爱怀旧的,特别是卑微的旧。

苟富贵,埋过去。

她对于他而言,就是提醒他卑微过去的那个人,难长相守。功成名就,新人络绎而拥,来路烟消云散,正是完满,就像霍庆。

或许从前某一刻的机缘,让他对她心生一念,念不得,不能忘。

就像她看他跳舞,击中她的那个夜晚......

可她绝不敢相信,自己是能牵绊对方的那个人。

走的岁月越深,越不敢相信。

谁又能真的牵绊谁的脚步呢。

哪怕把他当作幻想对象呢,岑滢心里自嗤了一声。她也不敢想象,跟他在一起。

她抬头望他:“庞焱,你先放开我,我们……谈谈。”

庞焱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开手。

岑滢转身要去坐对面的陪护床,手腕又被人抓住,拉回去和他坐在一边。

她轻叹口气,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好吗?”

庞焱不明白她的话,眯了一下眼,俯身凑近看着她。

“我们往前迈一步,再没办法退回来了……”

话说出口,岑滢也发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退回做朋友,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乎也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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