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
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大臣们，此时此刻都黑沉着脸，顶着乌漆嘛黑的脑壳，盯着包思思。
包思思一刻也不敢停留。
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权衡一番后，包思思拉着蒲往膳房跑去。
不需要靠得太近，包思思就得到了答案。
果然，连膳夫都变黑了。
真要让他帮忙藏点粮食，那不是给小偷自家钥匙吗？
包思思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沉痛地看向游戏界面的通关守则，那短短的一段马赛克，看上去人畜无害。
敢情你这马赛克里塞了一面包车人啊！
跟现在的情况比起来，围着自己又唱又跳的诡异小女孩，已经完全不能掀起包思思心中任何波澜了。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游侠，队友危，速来！
可惜游侠不是精灵球里的皮卡丘。
而被包思思拉着抱头鼠窜的蒲，此时此刻尚在茫然无措的状态。
她不知道包思思为什么要慌张躲避路上遇见的所有大臣。
就在蒲终于鼓起勇气，打算问一问包思思的时候，拉着她跑在前边的包思思突然停下脚步。
没有预防的蒲险些撞到她身上。
即便只有一个背影，蒲也能感受到包思思的紧绷。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正前方站着乌压压一堆人。
为首者正是王上。
蒲急忙朝周幽王行礼。
可她却被拉着自己的包思思带动，不自控向后退了两步。
蒲茫然地看向身后的包思思。
只见包思思紧盯着周幽王，面上是如临大敌的谨慎。
周幽王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向包思思走来。
没有退路。
来的那条路，回头是黢黑黢黑的家伯。
这条路的尽头则是黢黑黢黑的周幽王，以及他身边一圈黢黑黢黑的人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不择路下闯到了什么地方。
可能周幽王正在跟他的臣子们开大会。
包思思紧紧抓住蒲，现在只有蒲头顶那一点清亮的绿光能给她带来一点慰藉。
“王上！”包思思死马当活马医的开口。
还不等她开始打嘴炮，耳边突然一静。
如同附骨疽般的歌声消失了。
那些极具压迫感的墨绿色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媚的天光穿过透亮的绿色，驱散彻骨的寒意，令包思思产生如获新生的错觉。
“爱妃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周幽王已经关切问道。
完全不像刚刚。
一副要掐死她的表情。
包思思长出口气，笑着说：“没事，冻着了。”
“夫人怎么到这儿来？”又有人问道。
“吃完饭出来耍耍。”包思思答。
然后带着蒲扭头就跑。
开玩笑。
鬼知道那个小女孩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还不赶紧脱离包围圈。
她瞧着还是混不吝的模样。
只有蒲知道，包思思拉着她的手正在颤抖。
包思思还没从刚才紧张的追逐战里完全回神，但已经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是《十月之交》第一次响起。
它的出现有没有什么规律、又持续了多长时间，这些都是她需要考虑的。
既然是规则的一部分，那它一定基于某种依据产生。
“夫人，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蒲觑着包思思的脸色小声询问。
“不。”包思思摇头，“去找伯服。”
一个时辰后。
伴随着诗歌声由远及近，包思思一个人吭哧吭哧地跑过。
直奔周幽王所在。
因为已经对路线非常熟悉，包思思这次没有不小心引怪把自己后路封了。
在确认周幽王看到自己，包思思还站定等了一会。
周幽王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包思思抿着唇，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三五米时，她才拔腿就跑。
没过一会儿，包思思左手拉着蒲，右手拉着伯服，再一次从同样的地方跑过。
这回懵逼的人成了两个。
小孩子清脆稚嫩的歌声穷追不舍。
包思思再一次闯入周幽王开大会的现场。
而这次，周幽王阴森的目光在接触到包思思后，瞬间变得清澈。
歌声也随之消失。
准确来说，周幽王是看到了包思思身边两个绿光大灯泡，才恢复正常的。
他问包思思：“爱妃何故去而复返？”
包思思正气喘吁吁。
她没多余的嘴回周幽王这句可有可无的话。
不过包思思现在很激动。
喜悦充斥在肺腑间，即便五脏六腑都因为剧烈的奔跑灼热到呼吸时都会产生微微痛感。
成功了！
她的猜测没有错。
因为《十月之交》只响起过一次，包思思获得的信息太少，也没法做出准确的推测。
她尝试复刻一遍诗歌声响起前自己做过的事情。
由见一面趣马，拓展到将这一路上遇见的大臣再找出来挨个见一面。
最后包思思得到一条会让诗歌出现的隐藏规则。
那些会发生变化的大臣，只要自己接触过的人数超过七个，歌声就会响起。
当她在独自一人见到周幽王时，歌声并不会消失。
让歌声消失，周幽王及其他人恢复正常的速度，取决于周幽王看到她身边有多少正常绿光的人。
包思思从来就不是被动等待的人。
她缓过一口气，敷衍着应答周幽王几句，心下则是根据观察出来的现象反推。
毫无疑问，这其中位于主导地位的是周幽王。
会发生变化的人都是周幽王的臣属。
而当周幽王恢复正常后，其他人也随之正常化。
包思思忽然想起，自己和游侠卡关的时候，她曾经有的一个推测——褒姒的权力来源于周幽王。
褒姒的臣属，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周幽王的人。
这一部分人是会因为周幽王的态度改变而改变，周幽王的态度则是会受到舆论的影响。
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十月之交》，包思思就算是文盲，也能听出这首诗的态度。
且不说那一串耳熟的人名，堪比可汗大点兵，就说日食啊、山崩地裂啊、百川沸腾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地吧？
显然，这是一首逮着人骂的诗。
这首诗出现，周幽王及其臣属的态度发生变化，但又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包思思能想到的，就是舆论发酵的结果。
那道黑影曾经向包思思吟诵“艳妻煽方处”一句，显然这首诗里也骂了褒姒。
但诗里的其他人都是周幽王的左膀右臂。
所以当出现《十月之交》这样的负面舆论时，周幽王的情绪压力就会给到“没什么用”的褒姒。
而当注意到褒姒身边有其他人时，周幽王才会收敛自己的迁怒。
尤其这个人是伯服。
他心目中属意的太子人选，也象征着褒国对周王室的助力。
包思思面上对周幽王笑嘻嘻，心里则在破口大骂。
欺软怕硬的怂包！
西周迟早要在你手上玩完！
哦，西周本来就是在周幽王手上灭亡的啊，那没事了。
包思思心里骂骂咧咧着，口头应付周幽王几句，然后带着伯服和蒲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
包思思想了很多。
关于游戏的通关守则，关于她的阵营。
她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于漩涡中，她并非这场游戏的主角，只是某个阵营下的小小棋子。
这场西周末年的政治斗争，不是三个人的爱恨情仇。
而是周王室与申国间的争权夺利。
褒姒，乃至整个褒国，都不过是棋子。
发现隐藏规则的喜悦渐渐冷却后，只余留下身不由己的惶恐。
包思思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寻找到游侠，她的队友。
在这个太过真实的游戏世界，他们是天然的同党。
包思思看向伯服。
她正要开口，有一名奴仆向她快步走来。
“夫人，有人要见您。”
包思思看向身侧的伯服，她深吸一口气，像慈母一样笑着说：“你先回去看书吧，母妃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伯服敏锐地察觉到母妃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看向包思思，什么也没有说，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后，包思思立刻问奴仆：“是什么人要见我？”
奴仆回答：“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庶人。”
大概是担心主人觉得他小题大做，奴仆紧跟着补充：“他说与夫人有旧，又说只需向复述‘存档卡’，夫人自然会明白。”
包思思顿时喜笑颜开。
在奴仆来报的时候，她就怀疑是不是游侠，在确认后，她心中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产生无与伦比的踏实感。
对了，还有存档卡。
上个游戏档获得的道具，当时他俩就用不用存档卡拉扯半天，到最后游侠都没把存档卡还给她。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包思思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高兴地说：“他在哪里？快带他来见我！”
可包思思还没往前走两步路，眼前突然一花，五彩斑斓的色块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接下去便是无尽的黑暗。
等她再次睁眼，面前是寝宫的装潢。
烛火悠悠。
她这是一晕晕到大晚上了吗？
包思思掀开被子，被冻得一个哆嗦，立马钻了回去。
好冷啊。
她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
没什么变化啊。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冷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进来，又被人及时关在门外。
蒲端着炭盆走进来。
包思思顿时安心不少，朝蒲伸出手来。
蒲将燃烧的炭盆放在床脚，上前为包思思掖好被角，细心地说道：“夫人，小心不要着凉了。”
“游侠呢？”包思思抓住蒲的手腕，又被冰得一个哆嗦。
“什么游侠？”蒲茫然地看向包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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