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哥？司悯！你在听吗？”
宫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
没由来的预感让她疯狂地试图联系司悯，但是通讯始终不曾接上，她无助地看着那个断线的标识，还有点想欺骗自己那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干扰。
当然不是，那几台S级机甲之间的通讯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普通的精神力链接机甲也没有，现在这些机甲依然可以作为短暂的庇护所，但是她却始终无法联系司悯。
“他不肯接。”
宫泠身侧的人比她冷静得多。
“那他准备做什么呢？”
宫泠其实不怎么愿意想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目光转了一下，有些微微惊讶地发现林万里冷静得可怕。
或者说，这个人的情绪一直以来都稳定到了令人感到可怕的地步。
而她竟然这个时候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大概不是在记录遗言——虽然我觉得挺有必要的。”林万里低头说道，“我们也会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没觉得是因为这个……”宫泠咬了一下下唇说道，“从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什么……”
司悯所有的没由来的提示都指向了他其实早就意料到了——但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
“这很重要吗？每个人都有秘密。”
林万里转过头来笑了一下。
“是，反正我们都要死了。”宫泠回给他一个冷笑。
“你觉得活着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女孩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及一些哲学问题。
但也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听到过司悯提到这两个字。
活着是他一定要的。
“那天他这么说，希望他会这么觉得……”
林万里低声说道：“活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他一直这么说，但他真的是这么认为吗——你觉得他真的很想活着吗？他像一个幽灵，一个活在世界上的幽灵。”
宫泠说不出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赞同，的确司悯和这样的形容很相似，令她有些失落的是直到现在司悯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友人——或者队友，他固执地拒绝着所有的亲密关系，就像拒绝着整个世界一样。
她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机甲的并行控制单元，猛然看了林万里一眼。
“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在刻意接近他。”
女孩袖中的离子枪抵上了林万里的额头。
“你是谁？”
*
司悯靠在机甲的内壁上，已经接近这颗行星的夜晚，机甲内不再需要降温装置，相反的是外面已经开始结霜。
他的身体也很凉，很冷静。
他一直很讨厌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候的那些表现，现在他不用担心这些了，他好像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
他知道外面有很多东西，很多人，有些强大有些弱小，他一直都知道，世界很一样，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也是一样的。
但毕竟还有一些不同了。
他垂下眼喊了一声。
“少卿？”
“我在这里。”
模糊的机械音这样回答他。
司悯不再继续操纵着黄昏鸟。
似乎有蔓延的触角一直在向他接近，在机甲的外延感应器上可以看见起伏的黄色的沙海，他一直都能感觉得到。
起初虫后是在巢里沉睡着的，直到它发现了世界上最可口的猎物。
他年幼，弱小，没有年长者的庇护，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虫后依然耐心地等待着，贪心地想要吃掉剩下的猎物。
它很聪明，即使这一切有一大半都是本能，但现在已经在胜利的边缘了。
但即使是最幼小的猎物，又怎么甘心于乖乖地被吞噬掉呢？
有点疼。
司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对于痛感向来迟钝而麻木，曾经折磨过他的那个小帮派的成员才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他们感觉到可怕。
不怕疼的不是乖小孩。
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司悯的脑海里面，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嘲讽的笑一下，但本能却不愿意为了这件事情浪费掉更多的力气。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纪寻死去的时候他也在那里，他知道那会很快，他们始终是一样的。
但好像还是会疼啊。
那个时候，纪寻为什么也不说出来呢？
纪寻说了什么呢？
他不愿去想。
无序的，不算完整的，甚至并不能被完全控制的精神域在一瞬间扩散出去。
只有S级才能捕捉到这一瞬间的轨迹，即使他们在全盛状态那么他们也会为此感到害怕——或者说是对强大的敬畏。
但此时所有的S级都陷入了惊恐之中，因为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警告！控制权已转移！”
金越青听见机甲内部传来的声音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
即使因为虫后的原因这个时候他的精神力并不算最强，但辉煌是他一手打造的机甲，能够从他这里夺走辉煌的驾驶权限，这绝对没有可能！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不单单是他，所有的S级机甲都面临了这样的场景。
驾驶舱主动弹出，几个S级滚落在地，依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了，冷静一点……”金越青勉强说道，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向着黄沙中央看了一眼。
“虫后来了。”
他一字一顿说道，再也没有任何安抚军校生们的心思。
他们本来就带了扎营的装备，简单的庇护所里面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看着那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
没有任何恒星，或者是来自于卫星的光芒，天际线模糊不清，只有观察力极好的才能看出来那根本就是漫天扬起的颗粒。
虫后的身形庞大而臃肿，在军方内部的刊物里面曾经有人形容过——那是看了要做几天几夜噩梦的场景。
被夺走控制权的S级机甲却主动列阵，上前攻击！
两台手动机甲还安安静静停在那里，没有人关系他们在做什么，只是愕然看着那些S级机甲。
“是有人在远程操纵着它们吗？……会有援兵吗？”
就算是S级也并不明白，这不是他们能够涉及到的领域。
“会的。”
金越青凝眸说道，不自觉握紧了拳。
“虫后还有下属，那些普通的虫族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从资料里面来看，普通的虫族出现在虫后的战场上的时候会被虫后率先搅碎。”
一个S级回答道，但心中更深的疑问她并没有说出来。
虫后一向青睐更高的精神力等级，它的目标是谁，它在和谁作战？
司悯最后的好心就是把这些S级丢出去。
所有的机甲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他像是这里唯一的王。
而与此同时，他又在不断破碎着。
就像少卿不断警告他的那样，强行使用精神力的代价必然如此，而且他从来没有尝试过驾驭这么多的机甲。
上一次夺取机甲的控制权还是在墨台星，只是一瞬的负担就足以让他内脏出血。
现在只会更严重。
伴随着自己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血管的破裂的声音，司悯慢慢地笑了出来。
没有人看见这个笑容，没有人知道他可以笑得很灿烂。
来吧。
他在心里说道。
S级机甲的攻击逼出了虫后，也打破了虫后一直保持着的精神域压制。
虫后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感到了不适。
“是次声波！它不是在攻击……它是在嘶吼！”
光刃划过虫后的身躯，事实上虫后比王虫更柔软，它的躯干并不是为了攻击而进化的，但现在却遭受着S级机甲的围剿。
所有S级机甲都环绕着虫后，但对比起来这些机甲依然显得很渺小。
虫后不甘地甩着尾巴，直接割裂了一台S级机甲的半身，如果驾驶者依然在那么现在他已经被分成了两半。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台S级机甲迸发出了激烈的火花，然后彻彻底底炸裂开来！
“靠！那是我的机甲……”惨叫声响了一半，变成了叫好，“炸得好！”
尽管机甲的所有者都未必知道这台机甲怎么才能变成一台电磁炸弹。
宫泠愣愣的看着这场战斗，对比起来她做的那个炸弹似乎弱爆了，可是她一点也不因此觉得失落，只是很难过，却又不敢捂住自己的眼睛。
又一台机甲在虫后的攻击里面散架，变成无意义的火光。
“这对精神链接的负担很大……”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那个神秘的驾驶者还好吗？——如果所有的机甲都被毁灭，他们应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金越青的侧颜倒映在灿烂的火光里面，“炸得真漂亮！”
“是啊！”
这场战斗是如此的孤勇，如此的美丽。
又是一道电弧闪过。
现在只剩下了辉煌还在场上，但也已经摇摇欲坠。
司悯完全无法保持着自己稳定的坐姿，狼狈地靠在角落里面，黄昏鸟其实也受到了颠簸的影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自己在破碎。
精神域是这样，身体也是这样，所有被强行夺取了控制权的机甲的毁灭都是对他的重击，虫后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拼着以伤换伤。
但虫后不会知道他并不在乎。
灿烂的漂亮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旁观者能够感觉到的他一样能够感觉到，这场战斗对于他而言，其实也很爽。
就算会死掉也还是这样。
但不应该是现在，即使他会彻彻底底碎掉，死掉，变成尘埃，但不能是现在。
虫后还在，它还是那么的强大，它还是想吃了他。
这样不可以。
最后一声巨响从沙海中央传来，辉煌变成了金光灿烂的裂痕，碎屑像是飞舞的金光一样。
虫后暂时停了下来。
司悯逐渐感觉到身体的不受控制。
他好像应该死去了——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这个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但他不肯就这样沉没在这里，不肯安安静静地化为虫后期待的食粮。
可是意识似乎也模糊了起来，他都快听不清自己究竟在念着什么。
“少卿……少卿……”
少卿好像并不总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我再陪陪你。”
他这样说道，声音很轻，很温柔。
于是好像也有了莫大的勇气一样，司悯没有移动，无法控制的精神域逐渐被虫后牵引。
是时候了，他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司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域渴望着膨胀，渴望着彻彻底底地炸裂开来，他也正打算这么做——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更为庞大的成熟的精神域将他彻彻底底包裹起来，再也无法挣扎！
黑金色的机甲连着三次速降，以惊人的机动性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军校生们欢呼了起来。
“是陛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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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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