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尖利的声音似乎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那声音离得太近了，让人能够轻易分辨出来这不是来自于生理感官——而是来自于精神域。
瞬息之后所有激烈的响动消失，但影响却久久没有消散，精神力稍弱一点的军校生已经昏迷了过去，从耳道开始向外流血。
金越青固执地不肯后退，很多人做出来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望向战场。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
暴烈的霸道的精神力几乎是所向披靡，彻彻底底将天灾一般的虫后撕碎，虫后垂死的反击没有任何的用处，就像是无意义的哀嚎一样。
天光终于不再是无边的黑暗，舰队在后方，泛着冰冷但令人安心的色泽。
金越青长舒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一幕久久刻在心底。
另一个S级和他靠近，声音虚弱而低沉。
“这就是帝国最强者吗？”
陛下不是一座山峰，如果是……那么他想他终此一生也无法翻越过去。
越是强大的人越明白陛下有多么的难以企及。
金越青沉默着，忽然轻轻问道：“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过陛下的战斗，如果是以往——他不会放任虫后做出这样的攻击。”金越青平静地说道，“但这一次不一样。”
“也许他害怕我们死在这里？”
如果这些军校生全军覆没，的确后果严重。
“也许吧。”
金越青说道，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那个神秘的驾驶者是谁？在哪里？
先落下来的是第二军团的医疗舰。
急匆匆的医务团队冲出来，并没有急着移动昏迷过去的军校生，而是原地搭建了简单的营地出来，通讯恢复的时候第一军校的老师已经赶来，正在核对名单。
大半的精神力链接机甲已经在方才被严重破坏，停在一边的手动机甲也无人在意。
“打开切割装置。”
宫泠面色不怎么好看的盯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黄昏鸟。
“别动。”
林万里并没有听从她的话。
“那就让我来！”宫泠试图抢夺机甲驾驶权，却被示意看一眼屏幕。
“你瞧。”
女孩愣住了。
她当然认识面前的那台机甲，全帝国没有人不认识。
涂装上星光璀璨，那是轩辕。
看不出真正材质的合金刀谨慎地切割着黄昏鸟的驾驶舱，宫泠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这不是人类擅长的事情，多半是机甲核心的操作。
轩辕当然一点也不可能手抖或者被影响到心态，机甲核心的操作完美但缓慢。
“还有生命体征。”
它的主人没有回应这句话。
司空阑定定地看着不知道何方，也许他所有的思绪和精力都不在这里，而是完全在精神域之中，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精神域里看到了什么。
但在驾驶舱外的合金脱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视线瞬间望了过去。
轩辕有一些笨拙地试图想要抬起来他的机械手，明明应该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但却莫名有了几分滞涩。
“我不敢碰他。”
机甲核心这样诚实地表示道。
随即轩辕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打开了舱门，体贴地留出来了借力的平台。
司空阑借着轩辕的机械臂跳进黄昏鸟的驾驶舱，像一只灵巧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没有让手动机甲有任何多余的摇晃。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机甲核心的意思。
司悯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面，仪器的光芒照在他的侧脸上，依然很黯淡。
他身上都是干涸的血渍，苍白而纤小，好像睡去，也好像已经碎裂，死去一样。
任何的动作都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所以轩辕不敢动。
司空阑只是看了他一眼，也许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他没有任何犹豫走过去，把司悯抱了起来。
小孩很轻很小，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司悯依然本能反感着亲密接触，但他只能小小的挣扎一瞬间，就像是在证明着他还顽强地活着一样。
来自于精神域的包裹更深更宽厚了，同源的精神域的相互亲近同样也是一种本能，在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似乎就要不得不陷入这种血脉的印刻之中。
司空阑迅速地回到轩辕的驾驶舱，甚至没意识到他的眉宇微微皱起。
更没有在意正在注视着他们的那两只小虫子。
轩辕关闭舱门之后即刻离开，宫泠终于敢打开自己的舱门，在她身边是眼眶青了一大片的林万里。
“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啊。”
林万里幽幽地感叹了一声。
宫泠总觉得这句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于是只好继续瞪他一眼。
司悯被轩辕带走，她是放心的。
但她此刻思绪混乱到无法去想更多的事情，麻木的跟着军校的老师走到营地里面。
*
第二军团主舰。
宫炀几乎是被司空辰绑架到这里的，被迫承担了北落的过速，于是现在正在狼狈地趴在桌子上。
“我已经接到了陛下的调令……”宫医生有气无力。
“我知道你不仅仅是脑科医生，你是精神域方面的专家，如果你还在首都星，没有人能越过你。”
三亲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样的情绪和外在表现放在司空辰身上其实不是那么的合理，但是当那些浮于表面的温和被涤荡干净，不难让人察觉到他和司空阑无比相似的底色。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宫炀还是很茫然，但迅速推断出来了什么。
“是小殿下？”
他们的对话被机甲落地的声音打断。
轩辕走了紧急通道，舱门开启，司空辰第一眼看见司空阑怀里的孩子。
“把他给我吧……”他不加思索说道，但在发现司空阑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并没有主动上前。
宫炀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他带来的设备也早就展开。
“平放扫描就好。”
宫炀说道，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司悯似乎没有任何的意识，他在彻彻底底的连睡梦都没有的昏迷之中，但在司空阑试图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仿佛下意识地想抓住他的衣袖，却又在触及的瞬间松开手。
司空阑的动作没有停顿，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
仪器运转，蓝色的滤波扫过司悯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仪器的声音。
司空辰心头一紧，紧紧盯着宫炀不放。
来自于三亲王深沉的压迫感如果放在普通人的身上那么大概早就已经崩溃，而更令人崩溃得是另一道视线。
陛下总是这么的冷静——但他真的这么冷静吗？
宫炀毕竟也不是普通人，他按照常规流程做完了检查，半是松了一口气。
“内脏受损，严重失血，已经补充了相应的补剂，好在小殿下的愈合能力非常的优秀，几乎是奇迹一样在自行止血……他在很努力地活下去……”宫炀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骤然停了下来。
“但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必须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有些小心翼翼说道。
“精神域过载。”
司空阑说道，“这颗行星上不久之前有一个诞生不久的虫后出现。具体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那要问他自己。”
宫炀在听到虫后两个字的时候瞬间严肃了起来，而后他盯着仪器看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瓶液体之后说道：“陛下可以收回精神域了，稳定剂已经起了作用。”
潮涌一般的精神域散开，但并没有迅速地分离，司空阑停顿了一瞬，精神域边缘终于彻彻底底分开——即使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他什么也没有做。
司悯当然是没有意识的，在无意识状态下精神域明明更接近于本能，但是倔强的又和主人是那么的相似。
宫炀面前出现了离散的构型，以及一大堆数值和图表，这些东西只有几个人能看得明白，而他一边看下去，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听说……”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小殿下是不久前在偏远星系被发现的，而一直以来，他被认为没有精神力？”
“是。”回答他的是司空辰。
他从托盘里拿了毛巾在一点一点擦拭司悯脸上的血渍，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或者已经破碎的宝物一样。
他有点奇异地想到，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关注精神力这些事情，假如这和司悯的安危没有关系的话。
宫炀谁也不敢看，只能继续盯着图表，“对于法案而言他也是例外，未成年人保护法案杜绝了没有被干预过的S级的出现。法案没有明确解释过，但从现有的研究来看S级的精神域发育倾向很明显，越是强大的精神域在幼年期就越难控制，在不被干预下他们会因为无法承担精神域的负担而早早地夭折，根本活不到亚成年——又或者向着吞噬和隐藏的方向进化，他们会不受控制地吞噬更多的精神域，饮鸩止渴，直到死亡。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我不是来听你解释这些的。”司空辰冷冷扫了他一眼，漠然说道。
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那隐约的暴虐。
宫炀并没有被吓到。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说的是，小殿下的确有着超S的精神力天赋，也的确没有被干预过，但他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一样走上了另一条路。他是唯一的，也是不可复制的一个特例。”
他低垂下眼睛，不与谁对视，却不由自主地看了那个孩子一眼。
“他的精神域非常混乱，不是因为过度吞噬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而是因为他曾经自爆过自己的精神域——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宫炀一口气说完，敏锐地意识到现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锐利如刀锋。
“你说什么？”
司空辰并不是没有听清，却又问了一遍。
“他曾经自爆过，精神域接近彻底碎裂，千疮百孔，所以根本检测不到他的精神域，也根本就不可能动用精神力。和没有精神力也没有什么差别。所有动用精神力的时候对于他而言都是在消耗他的生命……”宫炀忍不住又一次感叹道，“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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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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