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阴冷、扭曲,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年轻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正是祝允明:
“为什么?三叔,你问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是她们该死。一个个装得冰清玉洁,骨子里都是贱人。就像……就像那个谢景文一样。”
谢景文贴在石壁上的身体骤然绷紧,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样的祝允明她从未见过。
“谢景文?” 祝秉章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喘息更加艰难,“你……你和她……”
“她?”祝允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幽幽回荡,带着一种粘腻的寒意,“三叔,你不知道吧?当年她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初到会稽,在书院里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是我。是我看不过眼,替他们解了围。就因为……就因为我在书院门口,远远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
像是许久没有同旁人诉说这些,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急促,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梦魇:“她穿着素色的裙子,站在雨后的海棠树下,干净得像一块无瑕的白玉。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只想要她。”
“可是呢?”他的语气陡然下沉,浸满了怨毒,“我好不容易,磨破了嘴皮子,说服了祖父祖母,让他们去向谢家提亲。结果呢?她爹那个老东西,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把我们祝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说什么‘小女蒲柳之姿,不敢高攀’?放屁。而我母亲呢,转头就给我塞了个什么曹芷伶。一个外室生的扬州瘦马,他们也配?”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却压低了音量,如同毒蛇吐信:“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要我放弃木雕,我就得放弃?要我娶谁,我就得娶谁?凭什么她谢景文就可以高高在上,连看都不屑多看我一眼?还有我娘。那个天天只知道板着脸训斥我的女人。她懂什么?她只知道规矩。只知道祝家的脸面。她恨不得把我雕成一块没有心的木头。”
黑暗中传来“哐啷”一声闷响,似乎是祝允明狠狠踢翻了什么东西。
“我恨。”他嘶哑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我恨这个家。恨这些规矩。恨所有瞧不起我的人。更恨……恨她谢景文。她凭什么不要我?凭什么?”
他的喘息逐渐粗重:“那些女人……她们懂什么?她们只知道尖叫。她们身上的伤,是她们活该。是她们替谢景文受的罚。还有你,我的好三叔。”
他的声音陡然逼近,带着一股阴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正俯视着地上的祝秉章:
“你不是很精明吗?你不是一眼就认出那金错刀留下的伤疤了吗?你不是偷偷翻查那些旧卷宗,想找到我弄死那些贱婢的证据吗?你不是还想假惺惺地劝我去自首吗?”
“晚了,三叔。你既然这么喜欢查,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好好查个够吧。省得你出去,丢尽我们祝家几代人的脸面。”
“你……你疯了!允明,你彻底疯了!”祝秉章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愤,伴随着剧烈的呛咳。
“疯?”祝允明发出一阵压抑的闷笑,“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不过……”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的温柔,“三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景文她跑不掉的。等我料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去找她。她不是喜欢查吗?我会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好好看看,她引以为傲的聪明,是怎么害死你的。然后,我会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她拒绝我一次,我就让她用一辈子来偿还……”
黑暗中,谢景文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
眼看着他手中的刀就要落下,她握紧了手中的乌木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从藏身的石壁后冲出,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厉声喝道:“祝允明!住手!”
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密室中。
“谁!”
几乎在谢景文现身的同时,一道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疾风便扑面而来!祝允明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显然一直处于极度戒备的状态。
谢景文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股刺骨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她!她完全是凭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拧!
嗤啦——
锋锐的刀刃几乎是贴着她的左臂衣袖划过,布料应声撕裂!冰冷的刀锋擦过皮肤,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伤口,脚下步法急变,向后疾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祝允明紧随其后的又一记横扫。
乌木簪在她手中划出一道短促的轨迹,试图格挡,但对方手中那柄金错刀异常刁钻狠辣,角度极其诡异。借着微弱的光线,谢景文终于看清了祝允明此刻的模样。
他双眼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俊朗的五官因极度的疯狂和杀意而扭曲变形,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曾制造出凶案的金错刀刀身狭长微弯,刃口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谢、景、文。” 祝允明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恨意与一种扭曲的兴奋,“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正要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了。省了我多少功夫。”
他低语着,攻势却更加疯狂,走镖跑马出身让他本来就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如今对付一个女人更是手到擒来。
刀光如同跗骨之蛆,招招不离谢景文的要害!
谢景文被逼得步步后退,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和手中的乌木簪勉力周旋。乌木簪与那诡异的金错刀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虎口发麻。
“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会查吗?”祝允明一边狂攻,一边嘶哑地低吼,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看着我,看着我啊!看看你把我逼成了什么样子,看看你造的孽……”
“住口!”谢景文咬牙格开一记斜劈,手臂的伤口被牵动,鲜血染红了衣袖,“是你自己心魔作祟!残害无辜,你禽兽不如!”
“无辜?”祝允明发出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们算什么无辜?她们连替你赎罪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你。只有你谢景文,才配得上我的……”他话音未落,刀势陡然一变,直刺谢景文肋下。
谢景文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着刀就要刺入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密室入口处炸开。暗门被一股巨力硬生生从外面轰开,碎裂的木屑和烟尘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
一个挺拔如松、玄衣如墨的身影,逆着门口涌入的刺目天光立于破败的入口处。周身杀意凛冽,让密室内浑浊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他身后,还有一张年轻、焦急的脸。
“阿姐!”谢景禮今日眉头隐隐作痛,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临睡前去阿姐院子里,想看看她有没有回府,却不成想翠林告诉他阿姐去祝府查案,他这眉骨便更痛了。
“阿禮?”谢景文听见阿弟的声音,抬眼望去,可她身上负伤,声音微弱。
陈廷宴的目光应声看向谢景文,她左臂染血,已经逼至死角,那柄短刀方才距离她的心口不过寸许。
“找死!”陈廷宴的声音不高,周身的气息却已凝若玄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形已动!
前一瞬他还站在门口,下一瞬,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然响起!陈廷宴手中的顺心长剑已经出鞘。
噗!
一声闷响!
祝允明手中的金错刀被这剑风精准击中刀身侧面!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金错刀被硬生生震得脱手飞出,打着旋儿狠狠撞在旁边的石壁上,溅起一溜火星。
祝允明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刀柄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他惨叫一声,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飞出去,“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粗重的喘息和祝允明痛苦的呻吟。
“凭什么?我只差一点……”
陈廷宴看都没看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墙角的祝允明。他一立在谢景文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内。
他缓缓垂眸,目光落在她被鲜血染红的左臂衣袖上。他伸出手,轻轻扣住了她的右手腕,动作很温柔,指节却坚硬如铁箍,不容她挣脱。
谢景文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半边身子几乎撞进他怀里,鼻尖瞬间充斥了他身上清冽的松墨气息和淡淡的、属于兵刃的冰冷铁腥味。
她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他低垂下来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没有半分平日的疏离与审视,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怒意,以及一种近乎于**裸的……占有欲。
陈廷宴牢牢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他抬眼,直刺向瘫在墙角、满脸是血、犹自怨毒地瞪着他们的祝允明。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凭她,”陈廷宴的视线如同淬了毒,死死钉在祝允明扭曲的脸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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