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夫人

月色如霜,一轮明月高悬天穹,俯瞰大千世界,不时有飞鸟从天空掠过,远远望去似从月中穿行,为这夜色添了些许肃杀。

远处低矮的屋顶上,有只灵活的野猫在瓦上跳跃,由远而近而来,到了不远处,身影逐渐清晰。原来并非野猫,而是位穿着一身墨色夜行衣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

少年在一处长满杂草的房顶停了下来,捏着鼻子叫唤几声。

寄月刚刚入睡,就被惊醒了,猛地坐起来细听,原来是野猫的声音。“这时节都是盛夏了,怎还有猫儿在叫春。”她呢喃一句,躺下继续睡去。

在内室假寐的青年睁开眼,又再度闭上,待外头没了动静这才起身出了内室。

路过外间时,瞥见地铺上睡得香甜的女子,唇角一勾,推门到了院中。

来到东侧厢房,纵身一跃,也上了屋顶。那儿有个东张西望的小少年,额上一道骇人的刀疤,看到他上了屋顶,激动地压低声儿唤一句,“大人!”

“嗯。”青年淡声应道,在屋顶坐了下来,“找我何事?”

“也没啥事,属下数日前方随指挥使在京郊埋葬完您,一时伤感。”姬十收好软剑,在房顶坐了下来,不无伤感地看着活生生的大人,红了眼眶。

“你要死也不提前告诉属下一声儿,属下看到您的尸首被带回来,哭了整整三日三夜,这会儿想起来还难受呢。”

“下次死一定带上你。”他拍了拍少年尚且瘦弱的肩,“我已死的消息都传出去了?”

姬十打了个寒战,“上头那位虽刻意压着消息,但朝中传得差不多了,指挥使一听到您惨死江南的好消息,倍感欣慰。”

“你说话倒中听。”他不冷不热道。

姬十憨笑着挠挠头。“大人,属下能否斗胆一问。”他猫着腰凑近,往下压了压声儿,“您是怎么找到一具那么像的尸体?跟您长得一模一样!”

青年起初垂眼望着正屋的方向,听到这话抬起眼皮,定定盯着少年,笑得恶劣,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啊……,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呵呵呵。”姬十吓得一震,往后缩了缩脖子,“不过,也挺巧的。咱哥死得真是时候,够义气!”

“不巧,我动的手。”他一挑眉,带着几分恶意问他。“怕了?”

“不……不怕!”姬十脊背发凉,强作自然道,瞥见大人轻扬的唇角又赶紧改口。

“属下的意思是,我敬大人如父兄,所以不怕大人,但是大人……大人威慑震天,阎罗见了也得畏惧三分。”

越说越觉得意思不对,虽说自己素来最佩服大人六亲不认、杀伐果断的疯魔劲儿。

但不代表他想成为大人不认的那“六亲”中的一个。他说不怕他,跟直接双手拧下自个儿项上人头献给他有何区别?

姬十乖觉地闭上嘴。

“听说,朱十二跟老头子出卖我了?”青年随口一问。

姬十正色道,“消息确切,那厮一看到大人尸体……不,是咱哥的遗体,当即就跟在指挥使身后摇起尾巴,把您交代给他的机密都透了个一干二净。”

“牛二、马七、杨八、候九倒是还对大人忠心耿耿,只是都有家室,迫于形势假意屈服,我本来也想留在京里给您复仇,可您也知道,我不会演戏,只能逃了出来,半道上碰到夜枭了,才知道主子您在这儿。”

“其余几位,都投诚,呸呸,都倒戈了。”一番话说得姬十满头大汗,舌头都快能打个琵琶结了,瞧自己这笨舌头,迟早得被大人摘了。

“很好。”青年随手拔起瓦片间隙长着的一根杂草,露出一个邪里邪气的笑。

“这事儿你办的不错,有自知之明,总归京里我自有别的人能用,既然来了,暂且在附近赁屋住下吧,正好我这边缺人。”

“小心些,别暴露行踪就好。”

姬十感恩戴德,而后又不解。

“为何还要属下单独赁屋?属下又不占地方,睡柴房就行!”

“你想住我这?”他玩弄着手中的杂草,望向正屋紧闭的房门,嘴边噙着笑。

“不大方便。”

“好的。”姬十也不敢多问,点头不迭,方要离去却被叫住了。

“明日替我办件事。”

*

寄月当惯了丫鬟,鲜少贪睡赖床,每日晨时定早早起床,但和陈昀之同住后,发觉他不仅睡得比她晚,起得也比她早,这不,天儿才刚大亮,他就不见影踪了。

她从不知道,当大夫能这般忙。

前几日想同他提提修缮偏厢的事,孤男寡女,这样共处一间屋子也不合适,她总会担心自己夜里睡相不佳,被他早起时瞧见,因此一连半月都睡不安稳。

但见他早出晚归的,也不好再辛苦他,昨夜便同他说起,想找工匠前来修缮,他同意了。

寄月穿好衣服,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寻找工匠,院外有人叩门。

是个额前包着块布巾,脸上晒得黑亮黑亮的少年郎,看到是她来应门,半晌没反应过来,又望了望周围,才和气地询问。“敢问,这儿是陈大夫的家么?”

“是啊,您找他有事?”寄月问他。

“没事儿!能有啥事儿。”少年拿起放在一边的雉鸡野兔,“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无功不受禄,这怎好意思?”

寄月自是不肯收下,她听他口音不似是南方人,但陈昀之平日给人看病,认识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倒也不足为奇。

果然,少年声称是他的病人。

“我先前受过伤,没钱看病,得亏陈大哥医者仁心,不收钱就给我治伤。”他情意真挚,“所以嫂嫂您就收下吧。”

这是误会自己和陈昀之的关系了,寄月连忙解释,“我跟陈大夫并非夫妻,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过阵子就搬出去。”

“哦哦,那真是遗憾。”

姬十叹了叹,探着脑袋往里望,看到长满杂草的屋顶登时双眼发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帮嫂嫂您修修屋顶吧!”

寄月正发愁人生地不熟,不知去哪找工匠,此番真是雪中送炭,但又过意不去,“不麻烦了,这屋子年久失修,怕是得费一番力气,我们自己找工匠就好。”

“那可真是巧了!上房我最在行!”

姬十拍拍胸脯,他可不是在说大话,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的房顶,他都上过,只不过不是为了修屋顶。

“嫂嫂您看,这礼物您也不愿收下,不如我帮您修修屋顶,不然我这日夜难安啊。”他先退一步,再趁机提出来。

“那便劳烦这位小哥了。”寄月果真不再推脱,领着姬十进了院内。

“这,这……”昨夜天儿黑他看不真切,今日一看,大人这栖身之处也太破落了。

“不好修么?”寄月看出了他的为难。

“哪里,都是小事。”姬十夸下海口,“小弟保证给嫂嫂把它修坏!”

“……?”寄月不免犹豫,这少年虽然热心,但似乎不大靠谱。

察觉说漏嘴的姬十急忙掌自个儿的嘴,“呸呸呸,我是说,保证给您修好!”

他也的确有些功夫,杏花巷的房屋较矮,他甚至不需要用梯子,轻轻一跃就上了主屋的房顶,半生半熟地忙活一会,总算将杂草清除干净,再把屋顶那些歪七扭八的瓦片挨个儿放好。

随后从正屋上一跃,到了偏厢顶上,可这次就不大顺利了,少年一抬脚,轻轻在屋顶一踩,瓦片应声塌下一大片,再到房梁上,同样将房梁也弄坏了。

“嫂嫂,您这厢房太破了,没法儿修。”

姬十从梁上跃下,拍拍一身的灰尘,“我看了看,那儿的墙体也给裂开了,勉强修好住着也不安心。”

“没事……”看来只能尽快搬出去了,寄月朝少年笑笑,“能修好正屋已是帮了大忙了,我方才做了些家常小菜,小哥若不介意,不如留下来用完饭再走。”

姬十正是饥肠辘辘,闻到灶房飘来的香气,咽了口唾沫,“那就叨扰啦。”

正扒着饭,陈昀之回来了,打量着修好的正屋和彻底沦为废墟的偏厢,还算满意。

踱步进入正屋,一看到他,姬十捧着碗愕然抬头,嘴里塞满了米饭,“大……陈大夫!您也回来了!”

“吃饭了么?不如一道用饭。”

说着“慷慨好客”地指着桌上的饭菜。“嫂嫂的手艺真是不错,跟我娘当年的手艺不相上下!”

陈昀之含笑走到饭桌前,站定了,挑眉看着姬十,他一挑眉,姬十就机灵起来了,扒了口饭,端着碗起身,“您坐、您坐。”

饭桌前只有两张椅子,怎能让客人站着吃饭,寄月起身给姬十让座,“小哥你坐吧,我正好也吃饱了。”

“夫人不必如此,您是长辈,您坐吧。”陈昀之伸手按住她端起饭碗的手。

“这怎么好?”寄月坚持要起来。

陈昀之扫过姬十一眼,少年还在试图捋顺二人这复杂的称呼,最后决定和陈昀之一样尊寄月为长辈,“嫂嫂,啊不,夫人,您别客气。我腰伤没好透,坐着吃饭好闹肚子!陈大夫这是在为我好。”

寄月还想说话,再度被陈昀之按住了,只好低头默默夹菜,她不懂医理,他是大夫,这样做总有自己的道理。

姬十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光,不敢同陈昀之对视,带着希冀小心翼翼瞅一眼寄月。

心细如发的寄月当即会意,站起身来,又给他添了碗饭,温声道:“少年人还在长个子,得多吃点。”

“多谢夫人!”

这称呼从旁人嘴里喊出怎如此刺耳?一旁食不下咽的陈昀之终于抬头,和善地看着埋头苦吃的少年,屈指悠闲地敲了敲瓷质的饭缸子。

“多吃点。”

姬十跟在陈昀之身边多年,知道大人温柔的时候最危险,听到这慢条斯理甚至堪称慈爱的语调,一阵哆嗦,被口中米饭给噎住了。

男主:只有我能叫,嗯哼(原始版本是叫 yi niang的,但是求生欲使我改了,大家自动脑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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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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