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起初并未琢磨出他话里的深意,待瞧见他恶意的笑,才意识到他这是又在捉弄自己了。
气上心头,也不顾外头天黑,站起身就往外走,到了庙外,周遭黑压压的。
早些时候还能看到远处人家零星微弱的光亮,此刻夜深了,入目皆是浓稠的夜,偶尔还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声凄厉的鸟叫。
站在庙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人笃定她不敢走远,没跟出来。
她虽没回头,也能想象到他此刻定然还坐在那,一边手搭在屈起的膝弯上,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进退两难。
连日以来被拿捏捉弄的委屈涌了上来,一并涌上的,还有不争气的泪。但她不愿被他笑了去,就压抑着自己,立在空旷的庙前,无声无息地哭着。
姬十本来都要睡下了,但一看到寄月冷着脸冲了出去,在外头站了好一会,自家大人又不痛不痒的,难免操起心来。
忍着困意起身,上前去说和,“嫂嫂您别气别气,陈大哥不愿让我寄宿,只是不大方便嘛,哎,您怎么哭了。”
寄月知道这少年不了解她和陈昀之之间的事,同他解释也无用。缓了缓,带着哭腔请求道,“我……我不会骑马,能不能劳烦阿十弟弟骑马送我回家。”
“马就在那边。”她一狠心,指着陈昀之的马说道。
姬十为难地回头,征询陈昀之的意见,“陈大哥,嫂嫂说她想回家。”
“不用他!”寄月陡然提了声儿,依旧没回头,深吸口气,竭力稳住心神。
“陈昀之。”她的语气决绝。
“原本我只想认命地留在府里,亦或逃到一个无人识得我的角落安度余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你……”她哽住了,“你非要出现,说念在长辈的份上捎我一程。”
“你既尊我为长辈,我也就不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你一面捉弄撩拨,模棱两可地把“夫人”挂在嘴边,一面提醒我不要越界。我当年不过是迫于无奈负了你,你就这般轻贱我?”
“就连外宅妇的处境都比我名正言顺,所以,我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她总算转过身了,火光中,陈昀之看到女子的双眸因委屈悲愤而通红,却又倔强地紧抿嘴唇,试图吞声忍泪。
似乎是气急失去理智了,平时斤斤自守,温良恭俭让都渗入了骨髓的温顺女子,怒目圆睁,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
她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仍蹲在地上的陈昀之,眼神冷淡,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恨声质问他。
“陈公子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你死去养父的妾,还是那负了你心的旧情人,或者只是一个可以肆意玩弄、轻贱的丫鬟?”
陈昀之抬眼看她,眼神幽邃深沉,但与平时不同,这回没有揶揄,也不像是冷眼旁观,更多的是深究,还有疑惑。
“都不是。”他平静地说。
这也是实话,只不过她问的是陈昀之,而他是以他自己的立场在回答。
实也不必如此,他大可继续以陈昀之的名义,选择对她温柔安抚,或是肆意嗤讽,再或者从此疏远也可以。她爱也好,恨也罢,一切后果由“陈昀之”这个名字承担,而他只需要置身事外,必要时抽身离去。
他说完这句话再度陷入了沉默,依旧不躲不避与她对视着,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激怒了寄月,她冷笑一声,伸出指尖,戳着他的心口,语带凉意,不紧不慢地嘲讽道。
“难道说,陈大公子叫我夫人并非出于尊敬,只是喜欢染指他人之妻的刺激。”
向来说话字斟句酌的老好人,也会对别人露出嘲讽的神情,说着奚落而露骨的话,这倒令人意外。
青年略一挑眉,“不错。”
这人的厚颜无耻让寄月无言以对,她本想让他自己反省,谁知他供认不讳。她的手顿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喃喃道,“疯了,你真是疯了。”
先前的猜测得到印证,寄月痛心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曾经温厚如水的君子,因遭逢巨变,变得阴冷偏执。
“就算你记恨大夫人害你双亲,记恨陈老爷把你抱来养在仇家膝下,可……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报复。”
“可我同你无冤无仇,我凭什么要被你玩弄?你、你这样,就不怕遭天谴么?”说到最后,音已不稳,嘴唇也似乎在微颤。
陈昀之凝视着她双眼的目光依旧坦然,以至于她感受到了如被毒蛇盯上的压迫感。
自己的手还戳在他心口,寄月忙要缩回,却被陈昀之紧紧握住了。
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理智回归,他如今已被仇恨冲昏头脑,自己方才那番宣泄质问只会加倍激怒他。
寄月犹豫着要后退,后颈却被他另一只冰凉的手压制住了。
青年修长有力的手掌一动不动地压在寄月后颈,让她进退不得,看着女子的眼神由气愤转向愕然、不安,他满意地笑了,拇指摩挲着那滑腻的肌肤,开口幽幽道。
“我不怕天谴。”
就算身后有冤魂,目睹着他的行径,他也不怕,相反,他会深感快意。
在寄月愕然的目光下,陈昀之手上用力将她纤细的颈往下压,不容反抗地吻住了那因恐惧紧张而微颤的红唇。
“唔……”
寄月瞪大了眼,一个踉跄,倒在他身上,空着的一只手撑在他胸前,试图同他拉开距离。
但她一个荏弱女子怎能敌得过高大健壮的青年?陈昀之按在她脑后的手分毫未动,唇依旧贴着唇,鼻尖依旧抵|着鼻尖。
他甚至还睁着眼,毫不逃避地同她对视。火光掩映下,那黑漆漆的眼眸中倒映着寄月睁得浑圆的眸子。
无法挣脱,也不愿面对。寄月蹙着眉,紧紧闭上双眼,好让自己不必去对上他的目光,任由他索取掠夺。
在她险些窒息的时候,陈昀之终于放开了她,喉结动了动,看进她眼里,声音喑哑,“我只是想叫你夫人,仅此而已。”
寄月还未来得及细想此话时,陈昀之的唇再度堵住了她的,将她拉入更猛烈的漩涡之中,什么也听不到了,唯有唇舌交缠的声音,越听越令人沉迷其中。
门外呆若木鸡的姬十愣愣站在原地,他不明白,方才还在对峙的两个人,怎么一眨眼就贴在一块了,他都还来不及回避。
少年双手捂紧双眼,背过身将自己缩成尽可能不显眼的一团,蹲在庙前。
但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高大的青年一手抓着女子的柔荑,一手按在姑娘后脑勺,将人压制着亲吻,那姑娘无力摆脱,只好坐跪在青年身前……
……啊!!!!!!
这是他一个十四岁孩子能看的吗?!姬十更加用力地捂住双眼和脸。
怎奈眼睛虽然看不到,可耳朵却还能听得到,姬十将自己缩得更矮小了,脸埋在腿弯里,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其实他就一情窦未开的小孩儿,就算听了去也不会觉得多害臊,只是若让大人知道他就在一旁见证他们俩那啥……
只怕下次,大人想烤的就不是雉鸡,而是他姬十的脑袋瓜!
少年缩在外头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透过缝隙,窥见一双墨色软靴出现在跟前,他缩着脖子慢慢抬头。
高大的青年抱着把头埋进他怀里的姑娘,低着头玩味地看着姬十。
姬十结结巴巴地摆手:“属下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您方才和嫂嫂亲嘴儿时,我不在场!”
青年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抱着怀里的美人扬长而去,怀中人因为姬十那两句话更加羞于见人,大气也不敢出。
扫了那灼红的耳尖一眼,他的嘴角弯起,难得好心不去调笑她。
寄月不敢动。
不仅是因为羞臊,而是她此刻脑袋晕晕,长时间被压制着脖颈,加上一直喘不来气,被陈昀之松开时,几乎站不稳,直接瘫软着倒在他怀里,被他一把抱起。
彼时这人还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调笑,“怎么?这就站不稳了。”
想到这,寄月只感到脸上又是一阵灼烧,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若说从前的陈昀之是和润的温泉,如今的他,就像是把冰块放在烧红的烙铁上,叫人既觉脊背发凉,又忍不住面红耳赤。
她心烦意乱时,陈昀之停了下来,清清冷冷的声音掺了一丝纵容就不再疏离:“夫人还不下来,怕不是想让我抱着走回家。”
“但也并无不可。”
羞臊让她也无暇去计较他固执地那句“夫人”,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却因头晕看不清路,加之腿软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陈昀之笑着将她捞了回去,放到马上。继而轻巧地跃上马背,将人揽在怀中,扬起马鞭轻叱一声,马儿朝房舍林立的方向奔去。
此时方是黎明破晓时分,太阳正从远方连绵的山峦后冉冉升起,晨鸟清啼,朝雾氤氲,城中已有零星的行人。
道上一对年轻男女纵马经过,惹得行人注目,女子柔弱温婉,青年高挑俊美,若非二人身上都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说是自蓬莱仙山来的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夫人,你看,他们都在看咱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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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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