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
寄月绣花的手顿住了,她和陈昀之只买了嫁衣和喜被,竟不知道还要婚书?
“钱娘子,婚书是作甚的?”
钱娘子耐心地解释,“婚书啊就是缔结良缘的契书,有婚书才算明媒正娶。”
“那没有婚书呢?”寄月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会怎样?”
“没有婚书就算私定终身。”钱娘子娓娓道来,“媒人说和之后,双方会拟好草帖,经媒人之手互换草帖,定下来之后,男方家中长辈拟通婚书,女方家中长辈拟答婚书,交换定帖后,就是婚书。”
“这样啊,没想到成婚这般麻烦。”寄月脑子里乱成一团,“那若双方都是孤儿,无人主持婚事呢,婚书又由谁来写?”
“自然是亲戚。”
“若连亲戚也没有呢?”寄月又问。
“总有认识的长辈吧。”钱娘子纳罕,“寄月姑娘问这些作甚,莫非好事将近?”
寄月没有正面回答,“未来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我和他……家中已无人,更无亲友,听您这样一说,更没了头绪。”
“两个可怜孩子。”钱娘子叹气。
寄月埋头刺绣,她倒不觉得自己可怜,这些年没了爹爹,她自己一个人不也好好活了下来,只是婚书让她犯愁了。
“那李家的李夫人不是待你很好么?不如去找找她。”钱娘子心生一计。
这倒是提醒寄月一件事,不过与婚书无关,前阵子李夫人在成衣铺子里定做了一些成衣,但因为当时她想要的面料缺货,前几日才到货,如今衣裳应该做好了。
她得趁早给人送过去。
今日的李府格外热闹,寄月一看府里正忙,送了衣裳就要回去,但大丫鬟却说李祁愈有东西要交给她,让她进去见一面。
寄月疑惑地跟着,还是在花园的亭子里,但李夫人这回依然不在。
“母亲有事外出,过几日才回来。”
李祁愈让她落座,顺手把身侧的一副卷轴交给她,“姑娘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寄月狐疑地展开卷轴,是一幅画,画的是春江月夜,悠远寂寥,一旁还题了字。
“一汪江水寄明月,平生无处问相思。”她抚摸着画上熟悉的字迹,呢喃念出那句诗,抬头对上李祁愈了然的笑。
“这是昀之的笔迹。”她恍惚道。
“姑娘果真和陈公子心心相印,一眼就认了出来。”李祁愈面色恬淡,无甚波澜。
“这怎么会在李公子这?”她明明记得那日她问陈昀之时,他说和李祁愈不熟。
“半年前,陈大夫曾为我看过一段时间的病,我和他聊得还算投缘,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李祁愈陷入回忆中。
“某日我画了这幅画,还未来得及题字,陈大夫无意间看到了,随口念了这么一句话,我私认为情意真挚,意境独到,便央求陈大夫为我在画上题上这句诗。”
“此前在下一直很好奇,陈大夫这样的人,定然不乏对他青眼相待的姑娘,却一直未娶。自从那日偶遇你们之后,才知道,原来陈大夫这句诗另有深意。”
“这诗里说的,不就是寄月姑娘么?”
他垂眸一笑,笑里看着竟有几分失落,“世事无巧不成书,我觉得聊着投缘的两个人,恰好就是一对佳偶。”
“你是说,这句诗是为我而作?”寄月微微睁大了双眸,不大敢相信。
数月前重逢时,陈昀之一直和她保持距离,甚至不时出言嘲讽,她刚逃出来时,他也是若即若离的。
便是现在,她有时也会疑心他说想娶自己时,执念和占有欲多过情意。
“一汪江水寄明月,不就是寄月姑娘的名字么?此前陈大夫也偶尔提过,说他曾有过意中人,但他辜负了人家姑娘。”
“这位姑娘,是你吧。”李祁愈淡道。
辜负?
寄月不明所以,明明是自己失约在先,怎么反倒成了陈昀之辜负她?但听李祁愈这样说,这些年陈昀之一直都没忘了她。
她呆呆看着画上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字迹,都说字如其人,这是陈昀之半年前写的字,笔锋端正工整,看着这字让她恍如回到几年前,那个温润谦和的陈昀之依然在。
原先她不大敢确定如今陈昀之想娶她的心思中有几分情意,但看了这句诗以后,她才放下心来,陈昀之依然是陈昀之,只是性子变了,但对她依旧情深。
“多谢李公子让我得以看到这幅画。”寄月将卷轴重新卷好,交还给李祁愈。
李祁愈没接,“这幅画虽是在下画的,但这句诗才是点睛之笔,我留着无用,不如借花献佛,转赠姑娘。”
寄月不愿夺人所爱,“良缘难觅,知己更难寻,这幅画原本就是你二人合力作的,我收下了反倒是辜负了它。”
她坚决不收下,李祁愈也就收了回去,扼腕叹息道:“也是,自打陈公子不再从医后,我与他就淡了联系,留着这幅画就当知己一场的念想。”
陈昀之放弃从医的事情一直在寄月心中留有疑惑,当初整天捧着医书,甚至废寝忘食的人,怎会突然不再从医?甚至这几个月里,她也再未看到他翻过医书。
她问李祁愈,“不知公子可知道,昀之他为何突然就不再从医?”
“数月前,他从外地回来,略显消沉,问起才知他在外地出了意外,遇到歹人正在杀害一个过路人,但他为了自保,没有伸出援手,大概他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故而无法接受自己置他人安危不顾。”
“后来陈大夫又消失了好一阵,中途回来过几日,辞去了医馆的活,还搬了家。我也是一直到数日前,才再次见到陈公子,但他似乎变了不少。”
“原是如此……”寄月了然,陈昀之在回陈家奔丧之前,就已经历了一些摧心之事,后来回到陈家又生巨变。
接连的打击,让他性情大变。
她心里酸涩,朝李祁愈欠身道别,“多谢公子今日与我说这一番话,寄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祁愈看着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一片月白的衣角终究是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他展开卷轴,伸手抚摸着卷轴上那一轮明月,低声自语。
“真巧啊,只是可惜了。”
*
寄月没有回成衣铺,平时掌柜的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很守规矩,一直老老实实地在铺子里忙活,从未偷懒。
可今日,她要偷一回懒了。
走出陈府后,她叫了辆马车,催促车夫,“去杏花巷,麻烦快一些。”
车夫看到这姑娘焦急的模样,也不敢磨蹭,催着马就往杏花巷赶,一路上那位姑娘都心不在焉的,甚至还低声抽泣。
看来是家中出了要紧事,车夫心想。他急忙快马加鞭,把姑娘送到了杏花巷,那姑娘匆忙下车,到巷子里后又犹豫地放慢步子,像是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事。
寄月犹豫,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他,最终她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院子里,马厩的马还在,看来他人在家中,走到正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再寻到灶房一看,她破涕为笑。
陈昀之正蹲在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小筐黄豆,平时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清冷傲寒的一个人,这会正在挑黄豆。
灶台上烧着饭,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因此他未曾留意到她。
挑好黄豆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灶台前要瞧瞧锅里的东西。
寄月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前,从身后抱住青年有力的劲腰。
“谁?”青年浑身戒备起来,猝然回头,看到是寄月,放松了下来。
“今日回来这么早?” 他转过身,双手揽住她的纤腰。
“铺子里没事,我就回来了。”寄月拿脑袋在他身前蹭了蹭。
“而且我有些想见你。”
陈昀之笑了,低头定定看她,笑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换做平时,寄月肯定会含羞否认,但今日的她不太寻常,她没说话,只是搂着他腰上的手却收紧了,二人紧紧相拥,不留半点间隙。
“出什么事了?”陈昀之探究地盯着她。
寄月思忖过后,觉得还是不要揭开他的伤疤,他目前应当是不愿提起过去的事,便摇摇头:“没有,只是今天和绣房的钱娘子讨教了一下成婚的事情。”
“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我们确实要成婚了,不是在做梦。”
“嗯,不是做梦。”陈昀之重复她的话。
他不自觉也收紧了搂住寄月的手,正想温存片刻,她却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下试图从他怀里出来,“离七夕还有二十来日,我还没绣嫁衣呢,我这就去。”
陈昀之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她挣脱,他的手仍稳稳地圈住寄月,“嫁衣不是买了么?”
“钱娘子说了,就算是买的,也要亲手在上面绣一些东西,只有亲自绣过嫁衣,这段姻缘才能美满一生。”
“当真想同我白头偕老?”
陈昀之莞尔,手掌抚摸着她满头青丝,乌黑柔软的秀发,一根银丝也找不着。
“你不想么?”寄月抬起脸,眼尾飞红,像是情|动,又像是刚哭过。
“夫人愿意,我便愿意。”
陈昀之手指抚上她尚有湿意的眼角,轻轻拭干后,问她:“刚刚哭过?”
“没有。”
寄月将脸贴着他衣襟,把脸藏了起来。
“你得空给我写一纸婚书吧?”
放心,这婚成不了,名正言顺的就不刺激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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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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