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九月,周围的树木青草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黄,秋收过后,最忙碌了的时节也终于过去。
河口村天刚还没亮就陆续响起公鸡的叫声,再远远传来几声狗吠,等天际变白的时候,也有了人走动交谈的声音,整个村子都醒了过来。
前几天把今年新收的稻谷交足了税,剩下的都装好堆放在仓房里,和晒干的稻草各放一边,整齐存放着是来年的口粮。
卯时过,江家的灶房上才扬起了炊烟,一缕青烟顺着瓦片往空中散去。
江荷先把灶膛的火烧起来,随手用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她的头发不算多,但绑起来也很有分量。舀了点水进锅里,热水烧好,兑着盆里的冷水洗脸,剩下的全部盛到桶里留着等会烫谷糠麦麸。
堂屋有说话的声音,江荷站在灶屋门口探头一看,是转悠的江爷爷和刚起的江笠在说话。
江荷把昨晚剩的干饭捣碎,往灶里加了根柴,待锅烧热后盛了点油倒进锅里,又打了个鸡蛋炒散,加入米饭一起翻炒,出锅前再撒上一点碎碎的小葱花。
“阿笠,去叫爷爷过来吃早饭了,”江荷一边对着院子喊,一边把锅里的饭铲到碗里。
江爷爷叫江兴业,今年五十七,脸庞黝黑,双手也是晒得黑黝布满沟壑,是典型的庄稼人样子,前几年儿子和儿媳相继过世之后,就一个人带着孙子孙女生活,虽然干活累,但却总是乐呵呵的,没被繁重的日子压的麻木。
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习惯先在房前屋后转一圈,看看前院地里的菜,这会到了后院估计在看鸡圈的鸡有没有跑出来。
三人坐在堂屋里吃早饭,江荷说今天打算去山上转转,看看有没有柿子和板栗。
“我也去,我去捡捡柴火,要是有干掉的树就过两天叫上大哥和二哥一块去砍。”江笠把碗里的饭扒完,紧跟着说道,他人小,今年干活晒黑了些,但还是一副半大小子的模样。
江荷没什么意见,冬天的柴火确实需要早早开始囤,有空的时候各家的小孩都会派出去捡柴。
江爷爷今天打算在家编编草鞋,不往外跑了,农忙的时候在家闲不了一刻,忙完也该歇歇。
河口村地属南边,冬天只冷两个月,大多数时候不会下雪,只有特别冷的几天会飘些雨夹雪,还没落到地上就消融了,她们这惯常穿草鞋,磨损消耗也大,穿不了多久就得换。
“那行,爷,晌午我要是没回你先把饭蒸上,菜等我回来了再炒。”把三人的碗叠起来,江荷拿着碗筷准备拿回灶屋洗。
江笠则把那桶热水提到后院去拌食喂家禽去了。
一人背起一个竹篓,拿着镰刀,出门后绕道屋后沿着小路往山上走,不多时进了山,两人便分头走了。
江荷沿着继续往山上走,地上层层叠叠堆积了些飘落的叶子,今天为了上山换的布鞋,走着不注意还容易滑。
山上的树不算特别密集,偶尔有些树比较高,太阳逐渐升起,有阳光从树顶穿透下来,照在林间影影绰绰的看着很舒服。
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快半个时辰,江荷看到前面有有一片红彤彤的果树,停下来一看发现是几颗柿子树。
大概是今年她上山早,这几棵柿子树还没有被摘过的痕迹,只有几颗特别红的被鸟儿啄食了。抬眼看了看树顶,红红的柿子一串串挂在枝头,树上的的叶子掉了大半,映着大片柿子像挂满了灯笼,瞧着很是喜庆。
江荷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来,绕着几棵树看了一圈,发现矮的差不多就够她今天摘了,多的明天让江笠和她一起来,多摘点回去做柿饼,留着冬天当个零嘴吃。
没多一会竹篓就差不多装满了,江荷看了看日头,觉得还早就打算在周围转一圈。
山上有河流到山下,不过江荷今天上山不是沿着河走的,刚刚摘柿子的时候她倒是听见了一点水声。
拿着镰刀拨开杂草,沿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慢慢走,还没看到小河,却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荷一下停住了脚步,往侧前方一看,有个人正靠在一棵大树下,背贴着树干往后仰。
闭着眼睛脸却是朝她这边的,脸上有些杂草,看不清长相,不过她看着不太认识这人,只能看出鼻子挺高的。
不确定这个人是受了伤还是怎么,衣裳有点刮破了但是也没看到有血迹。
江荷心里打了个突,想趁他没睁眼悄悄退回去赶紧下山。因为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上下,江荷今年十六了,要是被人看见她和陌生男子说话,虽说不打紧,但碰上好事的背后也免不了传几句闲话。
“姑娘,有吃的吗?我饿了两天了。”就在江荷转身小心翼翼的踏出几步后,听见后面传来了声音。
犹豫了几息,江荷还是转过了身,那人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眸正看向她,不过没有直视,还算比较知礼。
大概是秋收刚结束,脸上晒得有些黑,不过五官不差,黑亮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讨食得小狗,不该这么想别人的,江荷看了他几眼才小声道,
“我刚在坡上摘了柿子,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拿。”
回到刚刚放背篓的地方,双手各拿了两个柿子,江荷将柿子放在离那人不远处,才退了几步。
江荷看着他说道,“我给你拿了几个柿子,吃完有力气了要是还饿的话就到坡上去,那里还有很多柿子,想下山的话沿着河往下走就能下山了。”怕对方是迷了路才没下山,江荷就多说了一句。
“多谢姑娘,我是古桥村陈大家的陈松齐,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我。”陈松齐看着江荷转过身的背影说道,十六七岁的年纪,看着瘦瘦高高的,头上没什么装饰只有一根簪子固定,行走间太阳光恰好穿过树叶照射在她的黑发上。
江荷没回头,只是摆摆手就走远了。
下山的路上倒是碰见了同村几个婶子,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分开。
回到家里,院门掩着,不过没有上锁。
穿过前院的菜地,江荷在屋檐下把竹篓卸下来,小心的把柿子拿出来,随手剥开一个软熟的吃了起来。
路上颠簸烂的拿出来,还能吃的先紧着吃了,实在不能吃的待会拿到后院去喂鸡。
家里静悄悄的,她爷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院门没锁,估摸着就在前后两家。
歇了会,江荷打算先把饭给蒸上,她们这种的是水稻,因此惯常吃的也都是米饭,不过往年收成没那么好,不太宽裕,打了新稻也会卖了换成陈米,自然不能顿顿吃干饭,大多时候还是喝粥。
今年年景好,收成不错,再想着江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还是得吃饱,这才多蒸点干饭。
前院菜地里有搭了架子,春天时种下的豆子这会子也成熟了,江荷坐在灶门口,一边剥着豆子,时不时给灶上加点火。饭快好了的时候终于听见门口有说话的声音。
江笠和江爷爷倒是一块进来了,看见灶房窗沿上整齐摆放的柿子,便喊道,
“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还在咱们山上等了你一会呢。”
江荷:……
她光想着赶紧回家了,哪里还记得等一等她弟。
“哦,我装的多太重了,就直接下山了。”把蒸熟的饭拿下来,江荷走到灶房门口说话。
江笠装的柴火不少,空隙的地方还塞满了引火的干树叶和茅草,这会子正在堆柴火的,这回捡的差不多都是干的,有些还需要放着晒一晒的就得先拿出来。
灶房旁边搭了个差不多人高的小棚子,用来放柴火,要烧的时候也好拿,不用全堆在灶房里占着地方。
看到江爷爷在搬着柴,江荷问道,“爷,你刚去哪了,我回来都没见着你。”
“去隔壁你刘叔家了,他家买了头驴,从咱家门前走过,我就跟着去看看去了。”江爷爷笑着说道。
这年头哪家添个能帮着干活家畜,还是挺稀奇的,村里人都会去看看,大多数人家买不起,但问一问行情,摸一摸蹄子,就想着自家哪时候也能买上了。
驴子虽然没有牛来的省力,但吃的不算多,价格也低一些,况且要磨东西拉重物的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她们家自从五年前她爹娘去世之后,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好在没有负债,为了能养大她和江笠,江爷爷也不敢多花,吃肉都是逢年过年才舍得割点来沾点肉腥。
那时江荷才十一,弟弟江笠才十岁,能帮点忙但也干不了重活,要不是有大爷爷一家帮衬着,他们家哪能把日子重新过起来。
不过这两年她和江笠逐渐长大,尤其是江笠,虽然吃的多些,但力气也变大了,能干的活多了,江爷爷也能歇一歇了。
江爷爷继续编草鞋,江笠啃着柿子在和他说话。灶房里,江荷把豆子下锅先闷软,再从酸菜坛子里捞点酸菜出来洗干净切碎,酸菜先炒干水分盛起来,倒油再加点姜蒜,要是加上肉沫的话会更香,不过今天这样也很好吃。
江荷打算明天再去摘点柿子,这回摘够了就不用老是往山上跑了,吃饭的时候和江笠说让他明天陪她一块去,两个人装的多些。
江笠把酸菜和米饭混匀,吃的头也不抬,听见她的话倒是很快应好。
下午太阳没那么好,都藏在了云的后面,天还没转冷,这样的天气也很舒服。
“姐,我去找大哥二哥玩去了,晚点回来。”江笠是个闲不住的,才十五岁也正是好动的时候。大哥二哥是他们大伯和二伯的儿子,比江笠大一些,一个十八一个十六,大的准备着明年该娶媳妇了。
大爷爷叫江兴旺,和江爷爷是兄弟,他有两个儿子,又各自娶妻生子,如今是一大家子人,以前起的房子不大,因此有了子孙之后,大爷爷跟着大儿子住老屋,二儿子在旁边另起房子,离得不过几步远,劳动力充足因此日子过得还不错。
傍晚的时候江笠回来了,说今天听到有人说,过段时间官府该找人修沟渠,河口村属于清河镇,那里有码头,还有小支流流经各个村落,每年农闲的时候都会招点农工去清理淤泥堵塞,保障明年的灌溉。江笠今年十五了,刚好到要人的年纪,看他说起来的意思估摸着是想去。
晚上的时候月亮出来了,快到十五了,还挺圆的,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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