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谏退军 慷慨陈词

赵豹这一住就是十来日,也不想着动兵的事,天天地睡到天大亮才起。用了早膳,书房泡上壶茶,看着书饮上几个时辰。待茶淡了,就骑马去大营里和城里转上一圈,下晌回来再睡一觉,一日就这么晃悠过去了。

这哪里是带着兵来打仗的,分明是在他藩国里待厌烦了,出来散心玩乐来得。

宁悠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继续让人好生招待伺候着,赵虓哪受得了他这样。

他天天地为一大堆子琐事、烦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早出晚归累个半死,操心着这个操心着那个,他倒住到他这儿来享福来了?

因着宁悠劝了,他在赵豹跟前再是膈应,也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豪爽大度的态度来:“五弟在辽东镇守理荒辛苦,区区乌良台几日也就拿下了,用不着操虑。你便不急动身,先歇上一阵子再谋划。”

赵豹也不客气地应下来,拍马屁道:“兄长,你别说你将这建孜治守得真不赖,弟弟这两日逛了逛,哪像是边塞啊,真可说是花团锦簇、千门次地,一点儿不比上京差了。”

这比法忒是僭越,他算老几,怎敢比起上京来?

赵虓拍着他肩头哈哈大笑,脸上红光满面,颇是一副慈爱兄长模样,叫谁也看不出端倪来。

但晚上一回了房里,再是当着宁悠的面,他还是忍不住地骂起来:“老五这狗东西,住了多少日了还不动身,他这真是一点不把老爹的指令放到眼里!还敢拿建孜去比上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回头让老爷子知道,怕是还要怪到我这做兄长的头上来,他娘的怎么摊上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宁悠紧是上去安抚着,“您小着声些,白日里辛苦地演了那般久,别再叫隔墙有耳传过去了,妾一番用心不是白费了么。”

赵虓才闭了嘴,坐到桌边,宁悠忙倒了茶递上。

他接过去仰头饮了,把她揽过来坐在腿上,摸摸肚子,“我的不是,方才粗鄙之语,你别往心里去。”

“无事的,妾不在意您这样。”宁悠抚他脸颊,“魏王不动,您也别催着,由他去吧。我看他此来根本也是没把心思放到正事上头,不给您添乱已不错了。您忙您的,别跟他较劲儿,我就哄着、捧着他,再有些日子他也该动弹了。”

“就是辛苦了你。”

“妾有什么辛苦?殿下才是辛苦得厉害,回来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地歇过,妾瞧着您都憔悴了。”

赵虓圈着她,合上眼道:“确是累得很,连跟你腻上一会儿都是奢侈。”

眼瞅五月天都暖了,临着端午了,赵豹才拖拖拉拉地带着他的金鸢三卫往大峪去了。

赵虓总算是欢欢喜喜,送瘟神似的把这位主给送走了。就是颇为不舍这金鸢三卫,不愧是大靖最接近邬延的骁勇骑兵,这些日留在建孜时赵豹没少给他炫耀,他随赵豹去营里检阅过,确实是叫他开了眼了。

眼馋得不成,羡慕得不成。

宁悠看出来,便问他:“殿下可是瞧上人家这队兵马了?”

“可不是么,谁不喜欢?要让我得着这么好的骑兵,我再打邬延还用得着瞻前顾后的么。”

“兴许就是因您太善战,陛下才觉着您这儿不必再配这么好的兵马,得均衡着来。”

“那我还得适时示弱了?”

“未尝不可呢。”

他不屑一顾道:“战而不能才为弱,能而不战是为恶。”

宁悠这旁敲侧击没能起效,赵豹是走了,可另一棘手的事情便又摆在了眼前。

赵虓这些日和张德谦以及陈棠的争论显然是没个结果。这日张德谦急匆匆地登门而来,可赵虓并不在府上,王淮来传话的时候,宁悠还以为他听错了。

“张公是来见我的?”

“是,奴问了两回,大人说就是专程来求见王妃您的,不是面见殿下。”

亲王的王妃是可代王面见群臣的,但那必有前提,得大王不在或不方便,才可由王妃代行职责。他这样突然前来,宁悠当然应该推辞不见,并请人告知赵虓才是。

但她已经猜到了张德谦来的目的。他平素也不是冒冒失失、行事莽撞之人,今日尤不寻常地登门来见她,恐怕是与陈棠商议再三,权衡利弊,迫不得已之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请张公至中堂稍候吧,我这整理衣装便过去。”

依祖制,王妃每有召,必以与王同规而着,如有见王。所以她特意换了织金凤纹鞠衣,外又加了大衫,戴鸾凤冠,颇为隆重地往前去了。

张德谦一见她进得厅来,便行了跪拜大礼,屈身匍匐,额头触地,三叩以后才道:“微臣叩见王妃,请王妃万福钧安。”

宁悠坐下来,“右都相平身吧。”

张德谦道过谢刚起身来,又是再拜下去,“微臣未经禀告便擅自前来,还请王妃恕罪。”

“您也知道这是擅自?您这般,至于我何地啊?”

不料她会发难,张德谦硬着头皮道:“事急从权,微臣已顾及不得许多。王妃既然愿意见臣,想必也愿犯此险。”

宁悠叹声,请他坐下说话,“既然如此,就勿说这些了,还是开门见山吧。”

张德谦亦不拖沓,“那微臣就直言不讳了。殿下上月在汝州时就提出了要继续北进、攻下刑城关之宏伟图景,但很快遭到众将极力反对和劝阻。臣与左都相亦是从顾全大局角度劝殿下暂缓此计。此后奉、黄两处粮草大营屡遭滋扰,我军疲于应付,殿下便未再提及此事。臣本以为,殿下已然放弃这念头了,可不曾想这月又提出来,且更是坚决。臣与左都相连日来苦口婆心晓之以理,想必王妃也有所耳闻,奈何殿下是心意已决,实在劝不回头啊。若不出意外,殿下已准备这些日就从顺安、翱州等地调集万担粮草,以备出兵。”

果然,他还是无论如何都要迈出这一步去。已到了调集粮草的关键时刻,那么此事岂不是难有转圜余地了?

她凝重地望向张德谦,“右都相来找我,难道是寄希望于让我劝服殿下么?”

他道:“微臣知道不该令王妃从后宅卷入前朝政事,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微臣也只有放开手脚大胆一试了。”

“您且说说您和左都相主张不用兵的缘由?”

张德谦便逐一分析,陈列五点:

其一,大军于去年腊月攻取建孜,仅休整一月便又再攻汝州。占据汝州后不久,又遭到刑城关守将秦裴于东西两线不断地出兵骚扰和劫掠。连续作战应对,军士疲乏,军心不稳,归心似箭。

其二,汝州补给远不足令近十万大军久撑,眼下已在不断从建孜多地调集粮草,要取刑城关,仅以汝州为据点更远远不够,必充沛奉、黄两处粮仓。然而秦裴早已洞察我军意图,提前发动攻势。

其三,即便解决了补给和粮草问题,刑城关地势位居险要,秦裴只要据守不出,以逸待劳,我军就将被拖入无尽的消耗战之中,最终恐怕未必能攻下城池,却平白折损将士和粮草。

其四,靖军十万大军六成为骑兵,重骑、轻骑各半,其余四成才为步兵。殿下统兵尤以快速灵活的运动战和游骑战著名,最是不擅阵地战、攻城战。而秦裴不仅守城经验丰富且尤其谨慎,以我之不擅去对敌之所长,则胜算锐减。

最后,以上四点之外更不能忽视的是心理因素,冀军八年前在刑城关惨败,至今关外还有冀军的乱坟冢,就连殿下自己也差点埋骨此地。现在卷土重来究竟是一举战胜心魔,还是再度折戟沉沙,当真要在如此不合适的时机去尝试吗?刑城关这骨头即使啃下来,只怕也要磕掉半颗牙,我军的将士性命难道就不值得殿下珍惜吗?

张德谦慷慨陈词,每一条理由都让宁悠的心忐忑一次,待他说完,她已彻底为他说服,认为此去简直是千难万险了。他最后问出的这个问题,更是她一直想问赵虓的。

何时不行,当真就要在此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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