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激相争 各执己见

正如张德谦所言,刑城关是大靖和邬延的最后一道屏障,奇居天险,号称十连关隘中的北方第一雄关。因自秦以来的历朝都将囚犯流放关押此地,故得“刑城”之名,

自后齐占据此关隘以来,大靖朝廷便连年地要在翱州、建孜一带屯兵驻守以备邬患。

也就亏得是刑城关是被后齐所占,汉人朝廷尚懂得朝秦暮楚、制衡之道。倘若是落入邬延人手中,则北拒铁骑的天险不复,邬延人南下长驱直入中原,首当其中顺安就会第一个沦陷。

如此战略要地不夺取过来,中原王朝怎可安枕?

前世的赵虓,从与她成亲后的这十年里,就为了这一件事在不断地折腾奔波,两次北伐的目的都是刑城关。

得刑城关者得中原,得刑城关者则北定。就因为后来打下了刑城关,才有大靖以此为支点,向北彻底扫清后齐势力,又逼退邬延达闼部和瓦剌部百里,驱其至喀拉巴湖一代,向大靖称臣。

北方至此得享二十年安定。

宁悠怎会不明白刑城关的重要性,张德谦、陈棠又会不知道吗?但作战的时机难道不比作战的目的更重要?她实在不愿意赵虓以身犯险,尤其不愿他在这个时间去碰刑城关这万骨坟冢。

便问张德谦:“陛下和朝廷对此是什么态度?”

“朝廷最初是反对的,但殿下自然做了一番工作,朝内的态度也有几番翻转,总之如今内阁各执一词……陛下一直未有表态,却将魏王麾下的精锐调来了。”

那就是明里不言,实际支持了。

“既然如此,殿下恐怕更难回头了。您的理由足以说服我,可只要说服不了殿下,一切都是徒劳。殿下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打,您与左都相纵是列出十点策论来也无济于事啊……”

“臣有一计,请王妃恕臣死罪。”

“您请说吧。”

“王妃不若称身体抱恙,胎儿不稳,以迫殿下缓兵。”

宁悠错愕不已,“这……”

这等计谋他都敢用!

真让赵虓知道她们共谋以皇嗣要挟他缓兵,他当真要了张德谦的命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她,即便不至被发落,也绝不可能不受牵连,兴许也自此要失去他的宠信了。

她语气严厉起来:“您当真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吗?还不至此吧!”

张德谦恭谨卑微地跪下去:“微臣冒犯,请王妃宽恕。只是微臣实在忧心我军将士、忧心我大靖子民、更忧心殿下性命。现今只有您还可一试,若能挽救于微时,臣甘愿肝脑涂地。”

宁悠心中沉重且不安,“您请起来吧。我知道您用心良苦,我自会尽力的。”

张德谦走后,宁悠疲惫地回到房内换下常服,在桌旁怔愣地坐了许久。

群臣死犯颜直谏,而她何尝不是冒着与他离心离德的险呢?小事上她还有惹恼了他却可得他宽仁原谅的自信,现今这般大的事,她还能有那样的幸运吗?

今儿赵虓回来得晚,天都黑透了,他才从外风尘仆仆地进了屋。

宁悠迎上去,见他面色凝着,瞧不出情绪好是不好,眸中更是深不可测。

她热情相迎的话只好吞下,噤若寒蝉地上前侍奉,为他倒水。他看起来不怎么愿意开口的模样,她也不好打扰,便安安静静在旁陪着。

坐了会儿,他道:“早些安置了吧。”

她道声好,为他宽衣解带,让丫鬟送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这月份她肚子大了,不方便再伺候他洗脚,是以也就没什么太多可做的,都是他自己收拾着。她瞧着,陪着,顶多搭把手,做些为他拿个巾子递个香皂之类的事情。

洗漱完,他坐在榻边没急着躺下,一直盯着丫鬟伺候她更衣梳洗。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这一院之内,夫妻之间。纵是她特意叮嘱王淮,不要将今日张德谦登门而来的事情告诉他,他还是早已从别的地方知道了。

她还蒙在鼓里没瞧出来,还打着算盘今天先不跟他提及此事,明儿待她好好想想,再去劝他。

可他这眼神却瞧得她心里头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待她收拾好了过去,他道:“你今日见过右都相了?”

他状似波澜不惊地这么一句,立马在宁悠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胸口砰砰地跳起来,颔首道:“是,张公今日忽然前来求见,妾便代王面见了他。”

“代?王妃何时可行代王之责?”

宁悠心知肚明自己今次是逾距了,歉声答:“遇王不在国中,或有恙……”

他打断道:“那么我今儿是属于哪种情况,需要请你代我见他?”

宁悠不敢回答。

“我在问你话。”他显然是克制着,但面上已看得出厉色,“若都不是,为何擅自见他,而不令人禀告于我?见便见了,我自回来起一直等你主动告知,为何你只字不提?”

她只得跪下去,“妾知罪了……”

五个月的肚子已明显地隆起,她勉强向前匍匐下去,但不敢过分用力。这时间天暖了,可北方夜里的地上还是沁凉,她已许久没给他行过跪礼,膝盖亦不习惯了,硌得生疼。

赵虓斥道:“起来说话!”

她只好再站起来。

“你这是借着身孕拿捏着我?我叫你跪了么?”

“妾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宁悠垂着头,心下战战,不敢作声。眼下的情景让她想起幼时文章背得叫父亲不满意,便是这样地挨着训斥。可是父亲训完也就罢了,回去好好背就是,赵虓这里,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屋中一时静默,赵虓停了好一阵子,似在尽力压着火气,再开口时,语调已恢复了端稳。

“他来找你所为何事?”

“是希望妾能劝殿下勿再北进。”

赵虓早知是为这个,冷哼声:“我看他真是昏了头了!他凭什么觉着你一介妇人就能劝动我?还是觉着我这是在拿用兵当儿戏,只你来给我吹阵枕边风,就能叫我改了主意!”

宁悠申辩道:“张公亦是为了您和大局考虑,何况这也非是他一人主张,而是为诸臣众帅所拥护。今儿他说得几条理由,妾私以为是鞭辟入里……”

赵虓脸色一黑,“这么说你也站在他们那边了?”

“妾是不希望殿下将自己至于危境,眼下时机,出兵刑城关实非明智之举。”

赵虓才压下去的火又蹭地一下蹿了起来,“何为明智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带兵十余年了,十三岁第一次上沙场时你才多大?轮到你对我说这两个字?”

一介妇人、轮不到她!

又是这样说词,哪怕这就是事实,从他嘴里就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也实在伤人。

宁悠忍着委屈道:“好,就算我只是一介妇人,亦轮不到发表什么见解。殿下轻视我也好,对我所言不屑一顾也罢,难道张公、陈公、诸位陪您出生入死打到这里的将帅也都是胡言乱语、故意与您过不去么?目前我大军疲乏、粮草不济、久被滋扰这些问题难道不存在?殿下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这些问题哪个不能解决?你列举的这些情况我哪次出兵没遇到过?被你们说得仿佛是天塌了一般!打仗要遵天而行,更是事在人为!你说现在时机不合适,我却觉得千载难逢。我军现占据建孜、汝州,西有奉县、黄棱粮仓,背有翱州、顺安支援,东有金鸢三卫遥助,更有对后齐军了若指掌的石帅出谋划策,现在不北进更待何时?难道退回去,把刚打下来的汝州和奉黄拱手想送?那么我这两月的布局和心血呢,全部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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