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哗变起 储君之疑

施桁一到,赵晋柏就开门见山对他道:“施相,太子百日后也已过了近两月了,今日传你过来便是想问问你对储君人选的意见。”

对这种问题,施桁以前还打太极,但现在太子离世,他便不再避讳地直言道:“臣以为无论按照长幼次序还是资历功绩,冀王殿下都顺理成章应当被册立为太子。”

这话说到了赵晋柏心坎里,他心中欢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可却有不少人提出,应当册立皇长孙为皇太孙。你觉着呢?”

施桁怎么不知这是在试探他。皇长孙赵承辅今年不过刚刚十五岁,从生下来起赵晋柏就对这长孙报以厚望,不仅让有大靖第一才子之名的叶登达教他读书,还时常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奈何这孩子确实天资平平,除了孝顺、淳厚,自小没有表现出任何过人的才华和天赋。赵晋柏失望透顶,后来对他的要求也降低到聊胜于无,只盼着这孩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了。

但凡这皇长孙有丝毫龙相,或许他都有接替他父亲,未来承袭皇位的可能性。但很遗憾的是,在施桁看来,赵承辅没有这个能力,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丝毫能担负天下的气魄来。

他义正辞严道:“自古以来皇位世袭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哪有越过正当年的年长皇子,而去立一年少皇孙的道理?如此天下必定不稳,民必有怨,胆敢提出此建议的人,难道是希望我大靖重蹈当年世宗幼子被权臣夺位逼退的覆辙吗?”

赵晋柏抚须笑笑,安抚他道:“仲修,你也别激动,我只是提个可能嘛,可能。”

施桁清清嗓,问:“陛下您以为臣所言如何呢?”

“我当然认同了。皇太孙之说,略有些无稽,咱们今儿就不做讨论了。不过啊,仲修,我却是不想再立老三为太子了。”

施桁听完一时没反应过来,揣摩了半天都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想立冀王殿下为太子,那是想立其它皇子?不该有这个可能啊。那么难道是往后都不再立太子了?

他面露难色,“微臣不解,请陛下明示。”

赵晋柏道:“我这两个儿子,老大是刚被册立太子的第二年就出意外离世了。老二身体状况一直不好,本来我以为他至少能坚持到他爹我归西,没想到还是走在了我前头。大隐寺住持慧觉大和尚为他做完法事后告诉我,这‘太子’一名与我赵氏子孙命格相冲,往后再立储君,不可再用,我深以为然啊。”

施桁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要避讳。

“陛下是想将‘太子’这二字换了去?”

“正是,你帮我想想,换个什么词儿好?”

“住持可有什么建议么?”

“他只提到应当‘谦谨’。”

施桁了然,“太”这字过大过重,与出生普通家庭,骨子里就不推崇“天选”的赵氏皇室的确有些格格不入。赵晋柏私下里一直认为他并非天选出来的皇帝,而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但为了维护皇家的神秘和威严,这一套天子论自然他也不能免俗。

“那么将太改为少,将子改为东宫正殿乾和殿,取字‘少乾’如何呢?”

赵晋柏:“拗口,不好。”

那还是别自己造了。施桁便又保守地提了几个,元良、元胤、东宫等以前有过的别称。

赵晋柏还是摆手:“错大。”

施桁有些冒汗了,皇帝的心思实在难测,再猜不出个称他心意的怕是要惹他不快了。冥思苦想半晌,听他用“错大”形容这些称呼,一下子明白了。陛下军武出身,恐怕相当轻视这些文绉绉的词,只想要个亲和且平常的称呼罢了?

“那陛下觉得‘储贰’如何?”

这本是后蜀太子刘玦谦卑自称的称呼,拿过来用倒也还算合适。

赵晋柏想了一会儿,便拍板定下:“那就用它。来,仲修,你帮我起草诏书。”

然而这封诏书还没有被宣读,十月初二,赵晋柏晨起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这一摔,将大靖的储君人选摔进了一片迷雾,也将接下来两年的天下时局给摔了个动荡不安。

朝内关于储君人选的猜测与浮想已是愈演愈烈,众臣都以为十有**是冀王的时候,陛下晕倒昏迷不醒的消息忽然传出,举国震动。

在这节骨眼上,丁泰以中书首辅的身份站出来主持大局,暂代行监国之责,择日宣诏册立储君。

底下的一众大臣们听着都是犹疑,皇帝的心思在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尤其冀北那位。当年有个叫梁轩的御史台左佥都御史上书,认为今诸王拥权自重、尤其是冀王更是功高盖主,权力遮天,若不削藩则大靖恐步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后尘。忠心恳切,堪称泣血之言。谁知赵晋柏听后却是震怒,称其离间他父子关系,令人将梁轩处死。

自此之后,谁还敢言削藩之事呢?冀王势力更是如日中天,说白了都已做了这么多年藩国的土皇帝了,他不继任都难。可若是他来继位,第一个妨碍的便是太子党的利益,丁泰、汪玉等能够接受吗?连这几位陛下跟前的权臣都有意见,这事又能顺利吗?

当真到宣诏这日,当安广德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将藏有诏书的密匣由宣令使从御书阁被取回,核对封笺没有破损后,丁泰打开,声若洪钟地念出“立皇太孙诏曰”时,满朝文武恍然大悟了,施桁却愤怒了。

这简直是谋反!是篡逆!

当初册立冀王殿下为太子——不,是“储贰”的诏书,是由他亲笔起草,亲眼见陛下誊抄两份,使用颜色深浅不同的黄纸,分两层包封,正面、背面分别两处亲笔签名,加贴封条,盖皇帝御印封入密匣的,怎可能……怎可能其内容竟成了立皇长孙为皇太孙呢!?

如今朝内无主,正是丁泰与汪玉两人轮流押班知印,中书大半皆是他们的人,伪造诏书推举皇长孙赵承辅继任储君简直易如反掌。

施桁愤慨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恨不能立即跳出来指着丁泰的鼻子骂:“你这个逆贼!你矫诏篡逆,乱我朝纲,祸我国法,该当何罪!?”

可是百官在丁泰和汪玉带领下,山呼海啸地跪了下去,叩首高呼吾皇万岁、拥护太孙监国之时,他发现自己竟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朝堂上,无一人与他一样质疑这份诏书的真实性。

他只好也跪下去,跪着的时候,许是地上的坚硬和现实的冰冷让他清醒过来,即便这密诏是被丁泰窜改了的又怎样,他此刻跳出来质疑还有何用?诏书是真是假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丁泰和汪玉这样的人有能力让它变成真的!

越想,他越竟然有些怀疑起自己来。当日里,陛下的确也提过立太孙这一想法,是因被他驳斥,陛下才搁置不谈。难道说与他讨论以后不久,陛下便又改了主意,另写了一份册封皇太孙的诏书吗?

施桁越发地糊涂了,陛下圣意究竟几何、究竟在谁,已经无人能够得知,但他却被迫看清了眼下的局势。

陛下一倒,群臣无首,百官不过是需要有个人来继续维持现状而已。反正都是他们赵家的人,是叔叔还是侄子有何要紧,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又有何区别?真相几何还有人在意么?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谁掌握了大权,谁便说了算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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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哗变起 储君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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