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冥界与凡间有个夹层,被称为诡隙。
这里是怨鬼的欢宴之所,是人的终末之地。
任何执念,**,都会从踏入此地起被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实现。
连神也不得不承认,被极端的愿望所侵蚀后绽放的姿态是如此妖娆而绚丽。
唯有与魂缔结契约的削魂师能在诡隙来去自如,将他们,或是它们
从永恒的摇篮中解救出来。
——《尘言絮语》
云飘万里,天边铺满一层絮白。
云层之上,一红色玄鸟腾云驾雾,尾翼蘸着云在天边绘下一道痕。
赵娴安虽然早在天界体验了驾鹤,但与平稳悠哉的仙鹤不同,玄鸟则速度更迅捷且颇为颠簸。她紧紧抓着羽毛,生怕不一会玄鸟一个侧翼就将她摔下去。
迟青坐在她身后,一声不吭,闭着眼睛养神。
只有狄宴息习以为常,他站在玄鸟背上眺视前方,畅快恣意。他抬手指向远方的黑点道:“瞧,这里便是元暝国的边界了。”
赵娴安睁大眼睛,盯着那黑点快盯出花来也没看出个模样,只知道前方崇山峻岭,陡得如矗立指天的剑般挺拔。
狄宴息一声长哨,玄鸟便一改方向往下降落。
丝丝凉凉的云雾扑在脸上,赵娴安不敢睁眼往下看,待玄鸟稳稳着陆后她缓了缓神才敢下来。
他们所处之地是一片广阔之地,身侧流水汤汤,蜿蜒着漫漫往远方流淌而去,身后是玉带般苍翠的群山。
狄宴息领着他们入了山,走到一处雅致的竹林。四面玉竹环合,不闻人语。
“这就是不归山?”赵娴安环顾四周,根本不见任何建筑的影子:“我怎么看都不像住了人的样子。”
“入口是在这里没错。”狄宴息若无其事道:“走诡隙更快些。”
听到诡隙,赵娴安又感觉手上的斑痕隐隐发痒。
“你还有符咒?”她试探性地发问,脑海里全是之前狄宴息说的在诡隙中待太久的后果。
“没了。”
狄宴息这么一说,赵娴安放松下来,心想没有符纸的话他们可开不了开诡隙的门。
“用不上符纸,这里有暗门。”
狄宴息说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被赵娴安赶忙拦下。
“你拦我做什么?”
赵娴安怯生生地问:“你之前说的那些在诡隙待久了会皮肉腐烂化为白骨,可是真的?”
狄宴息调笑:“怕了?”
“我们还是走幻境吧。”赵娴安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往竹林深处走。
狄宴息没意思地耸耸肩:“无论你们走幻境还是诡隙,我都只能陪到这了。”
赵娴安问:“你就把我们放这里了?”
狄宴息没有答话,迈着步子往竹林深处多踏两步,那竹林里的雾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化形成刃向他飞来,撞到狄宴息身后的翠竹上才消散,留下浅浅刀痕。
“看到了吧。”狄宴息像是早就见识过了,转过头对迟青与赵娴安道:“不是我不讲情面,是这幻境的主人不欢迎我。”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中,顺手夹着片竹叶投去。
果不其然,那雾中又凝结成刀剑将竹叶撕了个粉碎,直接下了逐客令。
狄宴息点到即止,识趣地离开那片领域。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接着他伸手指向两颗斑竹:“以这两竹子为界,进去就是幻境。”
迟青能影影约约感应到这片幻境间有魂的存在,而且实力雄厚在他之上。他即使聚精会神也只能捕捉细碎的魂力波动。
赵娴安咽了咽口水:“这幻境不会攻击我吧?”
“你是遥镜尊者未来的徒弟,她应该不会为难你。”狄宴息环臂后仰凑到迟青面前:“至于迟青…”
他眯起眼把迟青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她不喜欢男人,你自求多福吧。”
好一个自求多福。
迟青不被魂魄喜欢的体质不知道在这幻境中会不会也被排斥,赵娴安对迟青投向颇为同情的目光。
迟青本人倒是对这份“不幸”感触不深,他用指尖点了点赵娴安手中的剑,身上的黑雾给这把剑镀了层边。
“幻境变幻莫测,我不一定能护住你。”迟青道。
赵娴安心中一动。
狄宴息看二人已经决定要入幻境,也不多说劝阻的话。他施法从赵娴安体内引出固魂珠,圆润的白珠躺在他的掌心,与赵娴安初次见到时相比灰暗了不少。
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后,狄宴息脸上如沐春风。
在走之前他吩咐着:“固魂珠离体后还会有残余的力量,等力量一过你的视魂能力就要消失,你要格外注意。”
赵娴安点头,又多瞥了一眼迟青。他的轮廓外貌在她眼中更淡了。
眼下只剩下了赵娴安与迟青一人一鬼,和刚开始时一样。没有了狄宴息缓和气氛,赵娴安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和迟青搭话。
“不走吗?”
就在她犹豫之际,迟青问道,声音合着曲水叮咚将她点醒。
“走。”
赵娴安回应道,迟青还是与初见时般走在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那股疏离感却不如那时强烈了。
她勾唇没来由地窃笑一声,随着迟青没入了幻境之中。
进去后没有任何变化。
连绵的竹林不断,茂密的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我怎么不觉得我们进了幻境里。”赵娴安不见异样。
迟青没有回话,他看向周围,微微蹙眉。他感受不到那只魂的存在了。
“小心为上。”
赵娴安听在耳中,更细致地观察起周身的幻境。他们走了百米远,隐隐看到前面有一扇矮门,这门像是石头砌的,左右两旁立着两座石像。
右边是只微笑唇的狐狸,而左边的石像头部已然不知所踪。石像上覆着薄灰与蛛网,像是已经荒废许久。
虽然看着诡异,但好歹是目前仅有的线索。
赵娴安原想细看那座掉了头的石像,可刚靠近就被门中不可思议的吸力拽入。
就在赵娴安进去的那一瞬间,四周的竹林消失殆尽,化作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低头,原本布满竹叶的小路此刻被皑皑大雪覆盖,而她身上的衣物,脚上穿着的绣鞋样式明显是苍绫国宫中之物。
赵娴安有些恍惚。身边哪还见什么石像与石门,就连迟青都不见踪迹,她试图呼唤迟青的名字,亦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雾,唯独右侧辅的青砖小路尽头可以看得真切。
一座凉亭,四角如翼勾起,檐上覆着雪。
赵娴安拼命睁着眼,想看清面前的景象。
亭内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像是等待多时般静静注视着赵娴安,眉峰如黛,轻启朱唇唤着她的名字:“娴儿,怎么还不过来?”
那女子腕上的青玉镯在一片白色中格外突兀,像是突然被淬上的颜色,荡开层浪,溅起万千色彩。
久远的记忆像是开闸了后的水,奔涌着将人淹没。
母后。这两个在心里激荡着却说不出口。
见她迟迟未动,女子面容染上凄然与不舍:“娴儿,此次和亲,是你父皇的遗愿,此去西幽一趟不知何事能归,要苦了你了。”
赵娴安先是呆呆望着,接着踉跄一步,不管不顾地提着衣裙往那亭子地方向跑去,一路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轻盈,又咬着唇说不出半个字。
她一不小心绊了一跤,膝盖冻得发疼,再次抬头时,那亭子没入火海之中。
火将周围的一切烧得通红。
红色的床帏,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蜡烛。
她此刻正坐在床上,头上盖着的红布蒙住视线。
赵娴安想动,却动不了分毫。
玄关处传来响动,脚步声渐行渐近。
隔着盖头,一个男子的身姿影影绰绰,他站在自己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赵娴安紧张极了,前世她和亲嫁的是个牌位,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夫婿,面前这人的身份她根本没有头绪。
“你是?”
赵娴安轻轻问道。
“连自己嫁的是谁都不知道吗?”那来人开口,听声音清凉理应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语调却如同寒玉般不见温柔。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但无论她怎么想,却始终无法把它同姓名以及面貌联系起来。
那男子伸手,手在赵娴安面前咫尺又停下,指节微蜷。
他轻笑一声,带着自嘲:“还是说,只要对你有利,你谁都能嫁?”
如此轻薄的话让赵娴安心中微怒。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内心的酸楚与抗拒交织在一起,如此复杂的情绪异样极了,甚至反应过来时她已眼眶微红。
挺拔的身影向赵娴安倾来,近得赵娴安能问道他呼吸间淡淡的酒香,醉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让赵娴安不由耳根发热。
“我帮你,只要你要的,我什么都给你。”
温热宽大的掌心覆在赵娴安的手背上,他克制而温柔地轻轻握着,像是握住了什么温暖而又易碎的梦境。
他喃喃,带着微不可闻的颤音,如同呓语。
一遍一遍,叫着赵娴安听不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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