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礼仪,人类的台词和潜台词。这些从来都只有贺川能顾及到。
莫休没有回复,大概是没有看见。不过他即使看见了,大概也不会察觉这样的语气对前一晚上还在翻云覆雨的人来说并不正常。
他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他就是这样的妖。
贺川非常体谅,并且反手删除了好友。
回到Z城不过一周,贺川便定下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商水商电,合同三个月起签,步行两分钟上班,中午还能回来躺一会,除了性价比低没有别的缺点。
签合同的那天他给莫休转了两套房押一付三的钱,金额不算少。
ATM机提示确认收款方姓名,他心里有个声音问,有必要吗?真没必要。也说不上为什么,像心里堵着一口气,非得做点什么才行。
旁边贴着谨防诈骗的提示条,屏幕上的小点跳跳跳,显示汇款成功。贺川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没品笑话,笑完又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贺川行李不算多,两天就差不多都搬过去了,剩下的,以后再回去拿也行,不要了也行。
失恋了,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
先前做中期验收的报告赶出来,又主动揽了其他需要出差的工程。一旦要跑外地,周末和休息就几乎完全等于没有,赶上飞机延误,毯子一裹能在机场熬到凌晨四点。
奔波和疲劳能治失眠,他需要这些。
调研、审核、宣讲、竞标,太多的事情要做,贺川就靠抽烟提神,常常闲下来一看时间已经到一两点,这才收拾收拾东西慢悠悠回公寓。
公寓不像老式楼,更偏西式风格,小而精巧,与中国人印象里称为“家”的住所相距甚远,贺川把这当酒店,也就懒得布置,搬过来一个多月都没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全,用什么拿什么。
没想到还会有访客登门。
那天是周末,贺川正在厨房煮泡面,听见有人敲门就开了,没想到一开门看见吴彦祖——对不起,魏予的脸。
“好香,你在煮什么?”
贺川忍住直接关门的冲动:“有什么事吗?”
魏予歪头wink:“私人医生为您提供上门医疗服务~”
贺川:……
关门了,让让。
眼看大门刚开了个角就决绝地关上,魏予懵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这么果断地拒绝这张脸,他今天必把门敲开。
贺川烦了,对着门咣咣砸了两下。
魏予消停了。
“你相好的让我来看看你。”
贺川:……
槽多无口。
站在门口那块,贺川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新家地址的”,又想问“他人呢”。犹豫了半天,说:“他不是我相好。”
魏予乐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调调:“莫休也叫我别这么叫……”
平心而论,贺川的脾气真的挺好,但现在蹭蹭冒火,一种被戏耍的怒意蹿上脑门。他自认不是个冲动的人,但魏予一而再消遣他,贺川伸手就抓着人衣领给人摁门框了。
“……不然你要不高兴了。”魏予的声音戛然而止。
冲动了。
魏予眨眨眼睛,举手投降。
贺川顺势把他放下来。
魏予整整领子:“你力气还挺大。”
贺川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魏予随口说道,视线隐秘地从上到下扫过人类,最后停留在胸腹处。蛇妖之前留了妖力在男人体内,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贺川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前些日子莫休又传话给他,他今天来,正是为了这股妖气。
看贺川这个防备的状态,他无法放出妖力细察,只能以狐瞳粗浅辨识。
蛇妖的气已经很淡了。
他猜贺川不知道这件事,看来也不需要他知道了。
“你眼睛往哪看?” 察觉不速之客半天没动静,贺川往这边看了一眼,整个直男都不可置信了。
魏予干脆将错就错,毫不遮掩的视线往他胸前扫了两把,夸赞道:“你身材挺好的啊。”
……贺川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放他进来,当即拍拍他后背,给人转了个身直接送出去。
“滚。”
贺川真奇怪莫休和魏予怎么认识的,不是要干涉他交朋友,就是纯粹好奇——算了,说不上什么干涉不干涉,人都见不着呢。
见不着也挺好的,没那么纠结,没那么烦恼。
认识两个月而已,感情再深,能有多深?
公司的打印机刷、刷、刷,一张一张往下吐纸,拿到手里还是暖的。贺川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确定租房的那一次,莫休拿来的合同也是刚打出来的吧,不知道他去哪打的。
还把人家的圆珠笔叼嘴里,也不嫌脏。不过当时他觉得这人可能就是外表看起来冷漠,私底下说不定还挺活泼的,现在看来,真是看走眼了,这妖精心里比表面上还冷。
这几个月他们不是完全没联系,莫休收到转账以后猜到是因为他,发短信问他同事住进去了吗,贺川不知道怎么说好,纠结了两天,回了个“嗯”。
莫休说,你把我微信删了。
贺川这才想起这码事,回,不好意思,手滑了。
至少目前两人还是房东房客的关系,还得联络,而且挺必要。贺川又把他微信加回来,聊天记录空荡荡的。莫休也没再找他,可能单纯就跟他说有这么一事儿。
妖精在想什么,贺川真的一点也不懂。他对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决定放弃。
人都能放弃了,为什么不能放弃一条短信呢?
过了一周半,莫休问他最近工作很忙吗。
十天啊,哥,黄花菜都凉了。
贺川很想问他最近是不是在学说话,当然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回复。
树上的蝉鸣震耳欲聋,垃圾桶扔满只剩下冰的咖啡杯,空调24小时嗡鸣不能停歇,三百米的路也能走得人汗流浃背。
暑气、树荫、空调、西瓜,都市高价饮料杯里无限的冰。
办公室的冷气充足过分,吹得女同事披上小毯子。无止尽的会议重复喋喋不休的废话,茶色玻璃窗外面的夕阳铺满绚烂的玫瑰颜色。
应新闻播报而来的风球,倾天暴雨,阴云闪电。
无论是晴是雨,都难免带上夏天独特的风采。
贺川以前很喜欢夏天,因为有暑假,可以吃冰棍,去海边游泳,下雨踢球也不会感冒。现在他就在距离三百米的两栋楼里轮流待着,在工作间隙分得一眼夏日时光,也不错。有几次他习惯性拐回岔路尽头那栋老房子,他不知道莫休在不在家——即使他在家也从不亮灯。妖精不遵守人的所有常识,贺川对他的无法猜测充满闭塞颠倒的感觉。不能敲门,只好默默离开。
办公桌上的日历标注满各项业务的提交时间,八月,处暑,日期旁边很小的两个字,一个现代人不太需要知道的节气。
看着所有的日期,贺川意识到,他没见到莫休的时间已经比见到的时间要长了。
这个夏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项工作,纪昀的婚礼筹备,还有一段不应该存在的单恋的戒断。贺川越来越少想到他,因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少,实在已经没什么可再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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