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祯捏他手腕,猜他累着了,确实是连闫春夺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具身体是如此的…羸弱。他以为这是可以克服的,一面想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毕竟这样躺上几个月,神仙也受不了。
孔祯道:“你睡太久了。”
闫春夺问:“我睡了几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孔祯一手压在他颈侧,自上而下端详他的脸,见眼下并无青黑,只是一股由内而外的疲态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他从不回避孔祯的视线,看似落落大方,实则锋芒毕露。这样的人一看便知心硬,可惜孔祯识人无几,尚在真心换真心的年纪。
闫春夺不知他睡了这么久,只觉浑身上下都重,乏得很。他叫孔祯扶他起来坐一会儿,孔祯去东厨给他找吃的。
及至进去,孔祯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厨子见他来,热情招呼道:“您来,今儿有爷叫做羊鞭汤,您也带些回去给那位尝尝。”
孔祯撇撇嘴,不爱听这话,活像明里暗里戳他夫妻痛处,刚要拒绝,转念一想,补也就补了,总不至于落个坏处不是。便悄悄提着回别院了。
闫春夺又睡了,倚着都能睡着,孔祯犹豫再三,还是推了推他,将他叫醒,说吃点再睡。闫春夺杯孔祯喂了一勺汤,品出臊味,陡地抬眼看孔祯。孔祯自顾自道:“应该没那么难吃吧。”
“谁叫你端来的?”闫春夺以为谁又捉弄孔祯,想将人记下,来日再算帐,不料孔祯眨眨眼睛,说是他自己。
“吃点又没坏处,反正…”孔祯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不便说出口,反正也没用。他当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喂闫春夺的。闫春夺偏头不愿再吃,孔祯不依不饶的要他再吃几口,一天没吃东西了,总要吃点的。
待闫春夺躺下,孔祯殷勤的给他按手按腿,全是看在抄书的份上,不然这会儿又要吵着劳碌命讨好处了。
闫春夺没了睡意,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他回家了,他妈说他不结婚不生小孩养条狗总行吧,硬是给他买了条土狗。他说他妈怎么土狗还要掏钱买了,他妈说金毛还是英国土狗呢,你们不是都花钱买吗?闫春夺说不过她,疑心是她想养,但又嫌麻烦。后来他妈又说他三十好几了,过那么独不好,非要他相亲。他都出柜好些年了,说他不相亲。他妈说什么年代了,你妈也不是老古板,给你找的全漂亮男孩。他接过他妈给的一沓相片,在里面看到一个长头发的,真别致,他一眼认出是男孩。他看着孔祯的照片说妈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可等孔祯将他叫醒,方知梦中梦是眼前景,他回不去了。
孔祯不习惯他的沉默寡言,动作间总忍不住看他,若是平常,他那张嘴指定已经撂出什么不入流的话了,此刻却是看也未看孔祯一眼。
孔祯抿唇,心里空落落,几乎是连爬带挤的跨到他身上,低头凝视他。暮色洇出幽幽的蓝,阒静的夜被烛火烧出一抹昏黄,对视间要先破开这幽蓝与黯黄,于是双眼熠熠烁动,抖出几分情啊意的,不免黏缠。
“是不是我叫你抄书,你生气了?”孔祯坦白道:“她老是瞧不上我,我也不敢跟她说我不识字,怕被取笑。要是因为这个,那你教我吧,我去学,下次自己抄。”
闫春夺静静的望着他,他郁郁寡欢道:“行吗?”
“不行。”闫春夺挑眉,“从我身上下去。”
孔祯:“那你要怎样?”
“什么我要怎样。”闫春夺打量他,他气馁道:“你要怎样才高兴嘛。我都说去学那些叫人头大的字了,你怎么还是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最后像埋怨,难伺候。
闫春夺戳了下他脑门,瘦长的手指,点榆木似的,只道:“讨我欢心做什么?”
孔祯一愣,急于否认道:“我才没有!谁讨你欢心了,我只是怕你又病了。”
闫春夺拖长音道:“是吗。”
“自然是。”孔祯急赤赤的,见他终于是这个德行了,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单衫薄得很,孔祯窸窣间被他顶到,真成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了。孔祯惊诧的往下看,霎时间,竟似活生生的被钉在原地,面红耳赤,眼也要烧着似的,直直的看。最起码没有姑娘会像他这样不知羞的盯着。
“看够了?”
孔祯回神,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下…流。”
闫春夺:“怨我?不是你磨的?”
“啊啊啊啊!”孔祯捂耳朵,慌着下床,一边恼道:“再也不要理你了!”
闫春夺反而大笑,不合时宜的,他想起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让他感到活了过来。孔祯被他吓得不轻,说什么也不肯再与他同榻而眠了。
到最后,还要他好言相劝,“不过吃了点汤罢了,别闹了,大晚上让你点灯熬鹰呢?”
孔祯懊恼又扭捏的心情不亚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蜷在床尾,说什么也不肯动。
闫春夺:“夫人不会是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孔祯又想掐他。他继而道:“不睡去把书拿来,我教夫人认字。”孔祯忙灭了灯,睡在床尾,就是不愿意靠近他。
翌日醒来,孔祯仍旧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干脆躲起来。闫春夺不以为意,他想这是好迹象,假以时日,他说不定就站起来了。
孔祯不在,他吃力的坐起,双腿沉如累赘。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摆弄这双尚无知觉的腿,就像借来的,不熟。他先是将一条腿推向床外,失衡感令他歪斜了下,他出了口气,面不改色的将另一条腿也搬下去。他还能坐住,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然而他不满足,他要站起来。人要想做成一件事,首先想的是人定胜天。他将自己‘拔’起来,现实的泥潭偏偏坠着他如放一线纸鸢,根本由不得他自己。
他重重的摔倒在地,门外的孔祯听见动静,赶忙冲进来扶他。
他没有丝毫的落魄,反而望向孔祯,坚毅的目光叫孔祯打了个颤栗。孔祯没有动容,而是感到一丝害怕。他眼里涌动的几乎是野心。
“我要一根扶杖。”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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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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