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戏班班主越发有威望,实际见过他的人也没几个,却是很得民心。可叹官府不作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竟有揭竿而起的意思。
闫春夺问孔祯,说你们民风有这么剽悍吗?孔祯否认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生场病还要造反不成吗?
真是乱了套了。
又过不久,孔祯在院子里逗中天道玩,忽听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抬眼望去,竟看到王满江。他叹真是家道中落,连王满江进出闫府都如此随意了。孔祯又朝屋子里斜了眼,闫春夺仍在休息,他起身叫王满江出去说话,王满江听话的同孔祯到偏门去了。
孔祯道:“你有什么事?”
王满江抓孔祯的手,被他反应迅速的避开。王满江显得并不在意,反而压低声音道:“你跟我走吧,上面要封锁藤镇,不管这里人的死活了。”
孔祯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里有人啊,你忘了?跟着那个病秧子早晚拖死你,快跟我走,最好是现在就启程,再晚两天就来不及了。”
孔祯见他神情不似开玩笑,不由得认真起来。反问说:“属实吗?你这人不可信。”
王满江嘿了声,抬手发誓道:“我王满江今日有半句假话,叫我明日就暴毙身亡。”
孔祯低下头,哑哑地道:“我不能跟你走,谢谢你告诉我,你快走吧。”
王满江想拉拽孔祯,孔祯满脸倔强,眼光如电,直击的王满江对他尊重了不少。大难临头,王满江竟也显得靠谱了起来,苦口婆心道:“你留在这里难道要等死吗?他那个样子保护不了你,你跟我走,我绝不会叫你有事。”
“我不需要人保护。”孔祯笃定道:“未必我们就是什么弱角色,叫你这样看轻了。谢谢你的好意,再说我就不领情了。”
王满江重重的叹了口气,孔祯转身关上门,将他留在门外。
门甫一关上,孔祯正对上出来查看的闫春夺,两人大眼瞪小眼。闫春夺率先开口道:“他对你倒是有情有义。”
“好色之徒罢了。”孔祯佯装镇定,生怕闫春夺又喝酸醋。
“倘若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才是。”这种关头,闫春夺无暇顾及其他,盘算着如何出走。
王满江上午刚来,下午藤镇就炸开了锅,本就是怨声载道,小道消息传出来以后,民众纷纷抗议。这里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是他们的根。朝廷不来救助,反而要将他们逼上死路!左右是死,不如闹他个天翻地覆。
要说手无寸铁的百姓能激起什么浪花,偏偏班主说他在江南一带有据点,能将大家带去安全的地方,不过需要大家团结一致。
藤镇百姓竟达成了荒诞的共识,要随班主去江南。
这事乍一听离谱至极,细思竟也有它的道理。彼时封麟因与迟白南谈不拢,竟被他给扣了下来,光是耽搁了两天,时局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其实如果闫府作为大家能够出来掌控局面,也不会叫所谓的草台班子给撺掇成事。偏偏先溃败的就是闫府,巨大的财力竟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
迟白南怕日后封麟与他反目,交代派去的官兵一定要先救出封家人,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带到封麟跟前。
人人自顾不暇,班主组织的一众人穿行在街上,发出整齐的脚步声,煞有介事。闫春夺和孔祯听着墙外的动静,双双眉头紧锁,他们决定不跟这一行人走。
细软已收拾好,奶娘忽的变卦,她说她思索再三,还是想跟着班主走。想来是觉得闫孔二人羸弱,加之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行路不便,怕有再多的钱也没命花。孔祯听了挽留道:“跟了他们难道就有好的出路吗?那不是正规军,您别给冲昏头脑啊。”
奶娘语言温软,态度倒是坚决:“我只会拖累您们,还是算了吧。”
孔祯正待劝解,闫春夺摇了摇头,又给奶娘一锭元宝,叮嘱她路上小心。她感激的看了闫春夺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孔祯泄气道:“她走了谁给孩子喂奶啊。”
“只好到时在想办法。”
闫春夺抱着中天道,孔祯背着细软,两人刚一出门,就撞见大批士兵,不远处还有打斗声。往日清净的小镇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想来那些士兵是来封锁界限的,没想到会有百姓造反,东边围堵甚严,他二人决定往南边翻山走。行至桥边,孔祯呀了声,闫春夺停下脚步,孔祯懊恼道:“惭愧,我把我妹子给忘了。得去找她带她一起走。”
这时士兵手握长矛似要武力镇压一切,闫春夺本要跟孔祯同去,可他手上还抱有孩子,孔祯匆忙道:“你先出镇,到山脚下等我,我带了我妹子就去找你。”
恐怕界限拉起无论生病的还是没生病的都出不去了,孔祯反倒感谢起班主的抵抗,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王长飞没想到命令如此紧急,这比他收到的消息提早了三天,又赶上民众造反,本以为是什么软脚蟹,收拾了就得了,没想到这批人竟训练有素,很是棘手。
闫春夺不知事情会发酵到如此地步,一切就像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他答应与孔祯分头时也挣扎了一番。孔祯说他们如果一起走目标会很明显,说不定会受阻拦。闫春夺本想自己去接孔薇,孔祯笑着说孔薇身子不好,你身子也不好,你俩慢上加慢,不如快快行动了汇合。
闫春夺抱着中天道行至山脚南,焦灼的等待孔祯。
孔祯见闫春夺先走反倒松了一口气,实际他不知他妹子染病了没有,但他不能抛下她不管。是以叫闫春夺走了,他便没有后顾之忧。孔祯快步穿行,只听一片叱呼,两两相斗,叫人心惊胆战。
孔宅门大开着,孔祯暗道不好,直奔孔薇房内,撞见她正要出门。
“兄长!”孔薇看到孔祯很是惊喜,急促道:“爹跑了,我们也得赶紧走。”
孔祯抓起孔薇向南去,孔薇步子不快,见孔祯急出一头的汗,忽道:“你先走。”
“你在说什么!”孔祯抓着孔薇不放手,他可怜他妹子一辈子没踏出过房门,一出来却赶上乱世。“我既回来寻你,就要带你一起走。”孔祯想这不比昔日他与闫春夺出逃,那时尚且太平,现在却是不同了。
孔薇咬了咬牙,脚下步子更快,只为不拖孔祯后腿。
然而王长飞带的士兵众多,封锁东边的同时,一并叫南边和西边也封上了。只剩一面大山兀自矗立。孔祯和孔薇被人拦下,无论如何解释他们没有生病,都不被允许出去。孔祯心凉了半截。
及至暮色四合,镇上突然没了动静,死一般的沉寂,看似班主一众被镇压了下来。孔祯和孔薇心如死灰,两人相顾无言。又过半个时辰,忽见火光自东边熊熊燃起,冷月也像被烧着,发出森然的光。
“冲啊!”和“杀啊!”的口号响彻夜空,经山的回荡,好似雷霆万钧。
孔祯恍惚间看到一罗刹般的道人,声似洪钟,急呼道:“朝廷不管的,自有天道来管。跟我杀出重围,百里外有我援兵!凡斩狗兵首级的,日后必定封官加爵。”
言下之意居然是要造反。
无论男女老少,交织的人流险些将孔祯兄妹二人冲散。回首只见大火连天,血海长流。
闫春夺眼望藤镇烧起来,急火攻心,呕出一口鲜血。往后竟是再寻孔祯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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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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