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泪与疯狂

往昔热闹的长吟宫,被哀伤笼罩,安静中尽显凄凉。

欣桐的双眼因熬夜和落泪而发红,她头上的发髻,凌乱歪斜,身上的衣衫皱皱巴巴。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启明,无助,绝望,又带着一丝不肯放手的倔强。

启明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母亲怀中。

“欣瑶!”欣桐大喊着,抱着孩子,冲进屋内。

欣瑶和十一急忙上前搀扶,还是晚了一步,欣桐已抱着孩儿,跪在地上。

见此状,欣瑶只能跪在姐姐面前,她看着姐姐怀中的侄儿,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头出现,但她不敢验证。

“欣瑶,睿哲呢?”欣桐问。

“姐姐,哲儿走了。”欣瑶道。

“他去哪了?”欣桐道。

“姐姐,灌湘山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若再不找不到办法,我怕我们孔雀一脉,再无希望。”欣瑶道:“我寻到百来个从病痛中活下来的孩子,叫哲儿带着他们离开了。”

“活过来了?他们活过来了,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欣桐问。

“并不知道。我也曾让医师询问检查过,并未找到他们拜托天谴的原因。”欣瑶道:“他们的亲人,都去世了。如今,灌湘山这般混乱,不仅有天灾,还有**。他们那般小,很难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可他们还是活了。”欣桐喃喃道:“为什么他们活了,我的启明还病着?”

十一趁欣桐不留意,悄悄试探了下启明的气息,心痛的朝欣瑶摇了摇头。

“姐姐。”欣瑶道:“姐姐,生死之事,难以强求。”

“你说什么呢?”欣桐道:“什么生死之事,难以强求?我的启明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守着他,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叫他活下去。”

“姐姐。”欣瑶本想说出,启明已逝的事实,十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开口。

欣桐心疼的抚摸着启明的额头,道:“睿哲走了。他带着许多活下来的孩子走了。他为什么不带上启明?他带了其他那些,那些他都不认识的孩子,他怎么不带上启明,他和启明是兄弟啊!”

“姐姐。”欣瑶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一位心碎的母亲。

“欣瑶,你为什么不让他带启明走?为什么?”欣桐道。

“姐姐,启明病了。”欣瑶道。

“走了的,都能活下来。走了的,都能活。我的启明也要活,我要我的启明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让哲儿带启明走?为什么?”欣桐道。

“姐姐,你冷静些。”欣瑶道。

“你要你的孩子活着,却不救我的孩子,却不叫我的孩子跟着他们离开。现在,送我的明儿去,去那些孩子们去的地方,去能活下来的地方。你不能只顾你的哲儿,不去管我的明儿啊!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欣桐哭道。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欣瑶道:“姐姐,我怎么可能不管明儿?姐姐,你冷静些,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走了的孩子便能够活下去,是那些孩子们活下来了,他们从天谴中活下来了,我才送他们走。灌湘山一日比一日乱,我怕各峰人脉凋零,我怕我们孔雀一脉再回不到曾经。我叫哲儿带孩子们走,是为了保全各峰血脉。这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但凡,我有一丝办法,又怎会把孩子托付给外人啊!”

“你撒谎!”欣桐道:“你定是找到了治好天谴的法子,是那法子,或许是什么药,不够救所有人,所以,你就悄悄的,你就说没有法子。其实,你有法子,对不对?”

欣瑶哭道:“姐姐,我怎么可能骗你?怎么可能瞒着你?我没有法子,我没有法子!但凡我有法子,灌湘山就不会这样了,哲儿就不用走,明儿也不会如此。”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一脉之主,你肯定知道什么,是别人不知道的,娘肯定告诉你了,自小,娘就偏心你,娘肯定教你了。”欣桐道。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欣瑶道:“娘和爹一直悉心教导你,关于灌湘山,关于如何做好脉主,你知道的比我要多。姐姐,爹娘已经没了,我只有你了,姐姐,你不能这么想我,更不能这样想娘。”

“我不信,我不信你没有法子。”欣桐道。

“姐姐,我真的没有办法。”欣瑶指着殿中的一口鼎,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阿曼姨又送来那般多的凤血,虽说凤血对天谴没用,但至少,能安慰一下人心。”

“凤血!对,我们还有凤血,凤血可以医百病,愈伤痛。”欣桐挣扎着,抱着孩儿要站起身,却因体力不支,险些摔倒。

欣瑶和十一急忙搀扶。

欣桐抱着孩儿,晃晃悠悠的跑到盛放凤血的鼎旁,她捧出一捧凤血,喂到孩子嘴边,血洒在孩子的脖颈,衣衫被血染红一片。

“明儿,明儿,明儿醒醒。”欣桐唤着孩儿,可孩儿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欣瑶呆愣着看着疯魔的姐姐,她轻声唤着:“姐姐,姐姐。”

她不敢大声,也不敢说出启明已逝的事实,她想叫醒姐姐,却又不敢刺激到姐姐。

十一轻轻揽住欣瑶的肩,道:“姐姐只是太伤心了,姐姐会清醒的。”

忽然,欣桐举起怀中孩儿,将孩儿放入鼎中。

欣瑶和十一急忙上前,就见启明泡在凤血之中,欣桐小心的托着他的头,柔声道:“明儿,明儿,都说凤血能治愈一切,你快好起来,好起来。”

见欣桐一遍遍将启明淹没在凤血之中,欣瑶和十一不能再放任不管,他们拦住欣桐,将启明从凤血中捞出。

“姐,启明,启明睡了,你不要这般折腾他。”趁欣瑶拦住欣桐,十一将启明从鼎中抱出。

欣桐推开妹妹,扑到孩儿身边,将孩儿从十一怀中抢走,血将每个人的衣衫染红。

“明儿不是睡了,他是病了。这凤血,怎么没用?”欣桐道:“怎么会没用?欣瑶,阿曼姨会不会骗了我们,这根本就不是凤血,是假的,是假的,所以才没能救醒我的明儿。”

“灌湘山出事以来,这般多的凤血,灵犀宫已送来许多。”欣瑶道:“这不仅仅是灵犀宫与长吟宫的情意,还是丹穴山与灌湘山的情意。娘说,凤族族脉众多,丹穴山为凤凰一脉,居凤族之首,我们灌湘山为孔雀一脉,居凤族第二。凤血可愈病治伤。孔雀一脉善征战。如此,我们凤族才能居仙劫贵族,与龙族,族族,麒麟一族一起,称仙界贵族。征战时,丹穴山才会像这样集血。姐姐,这是血,是凤血,是丹穴山原身为凤凰的人们,隔开自己的皮肉,一滴滴汇集而成的血。我们灌湘山不能垮,我们若垮了,我们孔雀一脉没了,凤族再无武力护佑,也要任人欺凌。丹穴山不会骗我们,灵犀宫更不会骗我们,这是真的凤血,姐姐,阿曼姨同我们的母亲,是结拜姊妹,你更是政安世子的妻子,启明是政安世子的孩子,大家都想救他。”

“那你们救啊!你们救了吗?”欣桐歇斯底里道:“我的明儿,只有我在乎我的明儿。为什么?为什么凤血没有用?”

十一道:“姐姐,你不能只在乎明儿,出了明儿,你还有启航,你忘了吗?”

“对!姐姐,这些日,你都陪着明儿,是不是好几日没见到启航了?他同睿璟在一起,他每日都很想你。”欣瑶道。

“启航。”欣桐的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对,还有启航!启航!启航!启航在哪里?”

十一和欣瑶以为,欣桐要将对孩儿的爱,转移到启航身上。

欣瑶道:“他和睿璟在一起,我带你过去。”

十一也忙道:“姐姐,你累了,我来帮你抱会儿启明吧!”

“不要。”欣桐紧紧抱住启明,快步往启航和睿璟居住那屋跑去。

欣瑶和十一紧跟在后,眼见欣桐冲进了屋里,就在他们以为,欣桐会在见到启航的一瞬,稍稍恢复理智时,就听屋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哭泣声。

屋子里,一个婢女死死抱着一个婴孩,她害怕极了,一边抱紧怀中孩儿,一遍道:“大宗女,你不能这样,大宗女!”

欣桐正按着一个孩提,孩子哇哇哭着,胳膊流淌出鲜血。

欣瑶和十一进门看到此景,出于本能,上前查看婢女怀中的女婴。

婢女抽噎道:“脉主,小宗女睡着了,我正在和启航小公子玩,世子妃忽然冲了进来,她隔开了小公子的胳膊。”

见女儿安睡,欣瑶放下心来,转头扑向姐姐,却被姐姐一把推开。

“灵犀宫送来的凤血没用,肯定是献血者法力不够。而且,那凤血集到一起,又送过来,肯定不如新鲜的好。”欣桐说着,不顾哇哇大哭的启航,捏着他淌血的胳膊,放在启明嘴边。

“还好!我怎么忘了启航?他父亲是凤族世子,血脉贵重,他的凤血,肯定有用,肯定能救活我的启明。”欣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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