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据她从芙瑾口中的了解,这位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她很怕……

怕露馅儿仅是其一,左右她会装,就说自己伤了脑子记忆错乱倒可蒙混过关。芙瑾说皇帝对她极好,凡事依从,但正因为皇帝的恩宠,反倒令她心生惧意,心境很奇怪,竟是怕皇帝的亲近。

毕竟她是皇帝宠妃,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万一他要对她拉拉扯扯……或如蓝夜那般又摸又掐的,她该怎么应付?

一想及那画面,便浑身寒毛直立。于她而言,皇帝也只是个陌生男人而已。

皇帝前两次前来,恰巧她都睡着了,这人倒也没把她叫醒,此次被逮个正着是没法再避了。

她怔怔下了床,连女医给她裹腹都未察觉,直到勒得快喘不过气才恍然回神,说了句“太紧了”。

忐忑不安地穿戴梳洗好,苏雪楼终踏上了面圣的路,上考场一般迈着虚浮的步子朝偏殿走去。

都到了门口,苏雪楼突然驻足,抓住芙瑾扶着她的那只手,一脸慌张,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轻微颤抖,“怎么办?”

芙瑾也一脸无奈,往日陛下与主儿喜欢独处,即便是一同用膳大多数也是黄甫海近身伺候,她甚少有机会窥见他们的相处细节,此刻面对主儿的求救,她的确爱莫能助。

不过她笃定,不管主儿如何,陛下都不会怪罪。只是好奇,主儿失忆后判若两人,如今性子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知陛下见了会作何反应。

“主儿……”芙瑾用眼神示意苏雪楼去看迎面走来的黄甫海,快速低声与她耳语,“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我……”苏雪楼顿觉无措,腿肚子打转,但见芙瑾已放开她退后侍立,她独自面对笑吟吟前来相迎的大监,慌得心率失常。

“贵妃万安。”黄甫海行礼如仪,笑意盈盈,“陛下在里头等您呢,您速进去吧。”

苏雪楼抬袖拭了拭额角,似乎也无汗,但紧紧绷着老感觉有东西。看着门口晃动的珠帘片刻,她把银牙咬了又咬,终一跺脚踏出去。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她不过是见宠爱自己的丈夫……丈夫会动手动脚啊,还是有点怕。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黄甫海已经领着所有侍从往外走。一回头,不慎被珠帘打了脸。

苏雪楼:“……”

怎连个拉帘的人也不留?

一想及蓝夜对她的所作所为,这孤男寡女相处的危险,她只觉腿肚子不受控地想往外走,可她既进了门,便已无路可退。

入了内,外面的动静似被彻底隔绝,珠帘坠撞出的清脆响声在身后渐远。愈往内,殿内愈静,沉静得仿佛只闻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苏雪楼颔首垂眸,视线集中在脚尖,随着步伐交错。

若她是兔子,此刻两只耳朵必然竖起来了,忽闻一阵衣袍窸窣,她步子一顿。余光瞥见一抹绣着龙云纹的袍褊翻飞,几息便到了眼底,一道高大身影笼下,裹挟着一股透淡淡药香扑面而来,吓得她神魂都要出窍了。

未及抬眸,便猝不及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迫得她不得不仰面,下颌抵在对方肩头。

心跳仿佛一瞬静止,呼吸骤停,脑中亦是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要挣开这个怀抱,却在醒神的瞬间忍下了,抱她的可是天下至尊,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她倒也拎得清,人家抱的是那个已经猝死的苏雪楼,是她的灵魂侵占了十年后的躯壳,这样想虽然费解,却也是事实。

是以她把自己当成个“外人”,再来面对这些十年后的诸位,便从容得多了。

只是……这里的男人都这样吗?一点余地也不留,上来不是摸就是抱的,起码打声招呼,显得有礼貌吧。

思绪被陡然收紧的力道拉回,苏雪楼呼吸不畅险些窒息,僵在半空的手双手握拳又张开,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推开皇帝。

不行,她似乎在哪里立过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碰她……

正要去推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脑后却响起适才那道清越的男声,声音很轻,如昆山碎玉,透着几分不忍惊扰的小心翼翼, “阿姊……吾险些失去你了……”

苏雪楼:阿姊???

她高悬的心口突突跳了两下,思绪如潮,一双美目圆瞠,在昂起的脖子将要抽筋之际,终是抬手抵住那宽阔的胸膛,努力撑开彼此间距,鼓起勇气去看这位传说中的年轻帝王。

饶是有些心理准备,却仍被近在咫尺深邃昳丽的轮廓震慑到,她滞了两息,视线一错,落到他编了两条小辫拢在脑后又披散开来的长发上……

但见那如瀑长发迎着窗格透过来的光,浸染着浓郁的暗红光泽。

“阿……阿狸?”苏雪楼舌头打结。

若非这声“阿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比她小上几岁的年轻皇帝,竟是前不久被她强拉着拜了把子的弟弟……而眼前这张脸,细看之下不难寻到熟悉的影子。

尤其眉梢有颗不易察觉的小痣,此刻清晰映在眼底,由不得她不信。

就在被抹脖子前一个月,她随舅舅一家人入京探望表姨母,一日与表姊妹们逛到明轩酒楼门口,见义勇为救下一落魄少年,少年身姿清瘦神情冷傲,却生着副雌雄莫辨的好样貌,破旧的衣衫也难掩其俊美,一头微微泛红的长发,令人过目难忘。

当时少年被一喝得烂醉的纨绔欺辱,险些被强行拖走成为孌童……

彼时她看得怒火中烧,不顾几人劝阻上去就把那纨绔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险些与对方打起来。好在对方喝得稀里糊涂,被她激得一阵狂吐,弄得几名长随手忙脚乱。

趁乱,姊妹几人拉起她和少年便跑,可少年看起来过于清瘦羸弱,还没跑出一里路便累晕倒了……就近送了医馆结果大夫把了脉后摆摆手直接拒收,让另请高明。

其余姊妹害怕惹祸上身,纷纷劝她找个医馆将其丢下,任其自生自灭。可她本古道热肠,又心存愧疚,岂会丢下人事不省的他不管?之后她掏空积蓄为他求医问药,并把人藏在表姨母家的柴房亲自照料了半个月,总算是把人给照顾醒了。

好容易病情有起色,还未等到他痊愈,她便被人抹了脖子。

她甚至怀疑,肯定是那纨绔雇凶杀的她!

少年病中寡言,她硬是跟个话痨一样缠问了许久,许是嫌她烦才随口说了句自己一直流浪无名无姓。是以她给他取名为阿狸,因他长得像一只好看的狐狸,名贱好养活嘛。

谁又能想到,如今竟见到了十年后的他……

病自然是全好了,不过……他为何会当了皇帝?难道他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皇孙?

彼此对视良久,近在咫尺的气息萦绕,苏雪楼满脑子疑问神思飘忽,皇帝却呼吸不畅,不动声色收紧了揽住她腰肢的指掌。而苏雪楼腰腹裹了厚厚的一层,跟层木板一样,未曾察觉这陡然加重的力道。

皇帝率先撇开视线,垂眸展颜一笑,窗外明媚的天光都似暗了几许,他抬手握了苏雪楼的手肘,扶着她往坐榻边走,“阿姊已有好些年没这般唤我了。”

苏雪楼如木头桩子一般被对方牵着按坐在榻间,目光紧随移动的身影,满目的难以置信。

仅片刻的相处,皇帝已觉察出异常,唇边泛起堪比阳春三月惠风和煦的笑意,一双桃花眼眸光深深,“阿姊为何这般看我?”

堪堪回神的苏雪楼惊觉失言,不禁咬唇,暗自懊恼,既然人家是凤子龙孙,怎会没名没姓,还需她给人取什么名字!

呸呸呸,去你的阿狸……

看着他拂袖落座推过来一盏茶,她只觉眼底还是虚晃晃的,迅速凝神敛眸,“我……我是许久未见陛下,太激动了……”

心想如是说又怕他误会,遂舌头一转,“我是说……俗话说一孕傻三年,我最近脑子不好使,说话颠三倒四,陛下勿怪。”

不消说,他也看出来了,皇帝莞尔。他的阿姊一扫往日阴郁,分明是变得鲜活灵动了,却是他多年未曾见过的模样,是以不错目把人看着,端过另一杯枣茶兀自呷了一口,“吾怎会责怪?你我相处不必拘礼,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阿姊无需在意。”

她怎能不在意……现下她彻底凌乱了,突然成年的结拜弟弟,嘴里喊她“阿姊”,可他是皇帝,她是贵妃,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当初好心救下他令他感念,病愈后被皇室寻回,长大后继承皇位,某一日突然想起她这位拜把子姐姐,心念一动,用皇权强行拆散了她与蓝夜?掳进宫中封了妃?不然蓝夜那滔天的怨念从何而来?

这……这怎么跟狗血话本子一般,若真如此,当初救下他时分明还是个处在变声期的半大孩子……

她突然又想到了风家三公子,黏着她时也仅有十三岁。再回想自己,偷偷把二公子藏进心底时,也是这个年岁。

她曾在话本上看到过一句话,说情窦初开时放进心底的那个人,会成为伴随你一生的白月光。

于这几人而言,十载光阴荏苒,究竟发生过怎样的爱恨纠葛与羁绊?

反正她是一无所知,可不就是个从未参与过的“外人”?

苏雪楼暗暗叹气,对面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黏在她面上,有如实质,她想忽略都难,一时不敢抬眸,只捧起面前的枣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十年的记忆空白,给了她无限遐想的空间,此时她脑子已自编自演了好大一部夺妻大戏。

许是脑补得过于离谱,她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下,忙放下茶盏掩唇咳起来。

皇帝掏了个明黄帕子递过去,语气温润,“阿姊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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