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灵竹听着他的话,感到十分于心不忍,她连忙道:“没有关系,盍之,一切都过去了。”
羿灵竹轻叹一声,便是盍之不说,她也知道,当初盍宏光上谏,一方面是在其位谋其政,他身为户部尚书,想要用银两来谋取利益最大化,另一方面,他恐怕是觉得,如今国力虚弱,想让叔父与邻国联手,这样或许可以解决节度使长期权力过剩带来的危害,叔父也许也不会那么被动,每一次都要对这些节度使们妥协。
想明白了这些,于是羿灵竹接着道:“盍之,那你如今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能做的不多,但是给你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是能够的。”
盍之的双眼已经通红,眼角还留存着些泪光,他的嗓子有些干哑,已经变了声:“在下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能让郡主每一次在蔺小姐那边不要那么为难,能够在她面前挺直腰板。”
羿灵竹的心又软了软,她叹息一声,道:“你有心了。”
羿灵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我同蔺代宛交过很多次手,按照以往的经验看,她不是能接受自己失败的人。今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未必不会记恨我们。我也就罢了,好歹有个郡主的身份,她能做的最多是羞辱我两句,但是你,可能未必会那么轻松。”
盍之抽了抽鼻子,道:“谢小姐,在下知道了。”
羿灵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那便好。有何需求记得和我说。”
盍之轻垂着头应了声:“是。”
等他退出了门,远离了羿灵竹的视线,他便抬起了头,用手擦拭了一番自己方才在羿灵竹面前哭出的眼泪,然后冷漠地扯了一下唇角。
他跟羿灵竹说的话,有些是真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假的。
他们全家被流放了为真,但是却不是羿灵竹认为的那样。
今年来节度使们愈加势大,皇帝身下的龙椅摇摇欲坠,每一次都对节度使们愈加忍让,说不定哪天便下了台。
他的父亲盍宏光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那便是上书皇帝,劝说他与边疆那一带的王搞好关系。
盍宏光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皇帝坐稳皇位,而是为了向外域光明正大地输送自己的资产。
这个计划如果成功,那便是顺了盍宏光的心愿,如果不成功,盍宏光也早就做好了被流放的准备。
他深知如果皇帝这一番若不硬气,那他铁定是落于节度使手中,但是皇帝又会念着他的衷心,给他一条生路,那失败后最大的可能,便是流放。
因此,盍宏光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上书的前一个月,他便进了宫,同皇帝秉烛夜谈,提前同皇帝商量好,要是迫于节度使的压力,便将他流放到川崎。
川崎位于蔺城和幽城之间,为山川险要之地,同时也十分地落魄荒芜,是个会令节度使满意的去处。
盍宏光回到家便派人去了川崎,买好了房屋,布置完了家具。
一切准备就绪,他这才上书。
盍宏光本抱着一线希望,便是皇帝能顶住压力,派他去和边疆的王搞好关系,但是很遗憾,这个皇帝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流放的路上,盍宏光已经提前派人来保护自己和家人,只是没有料到,不知道是哪位节度使,派来的刺客数量远远超出他的预估,导致盍家的人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盍之便是对付其中一位刺客的时候不幸与他们分开,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堪堪保住一条命。
至于他手上本来带着的枷锁,盍宏光的护卫来时,便将枷锁打开,换成了另外的可以轻松挣开的活锁。
盍之想完了整个过程,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刺青处,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踪迹,特地用火将本来刺青处的皮肤给烧烂,取代刺青成了一道凹凸着的疤。
只是他容貌冶丽,这道疤不显丑,反而多了些破碎的美感。
后来他被卖掉,也不是因为他打碎了主家的东西,只是因为主家发现了他头上疤痕的秘密,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受他的威胁陪他演的一出戏而已。
他前几日早已让人在蔺府门前候着,回报蔺府的动静,他特地让那名怕死的主家将他放在蔺代宛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拍卖,本来以为以他打听到的关于蔺代宛的信息,蔺代宛一定会将他带回去,结果她竟然对他无动于衷。
所以他被主家卖给了自己的好友,本想第二天悄悄将他弄回去,但是得知蔺代宛又出了门,这才在官府处候着,只是他再一次失败了。
不过也因此因祸得福,误被连韶带回,进了平安郡主府。
盍之垂着眼想,这个平安郡主与那位蔺大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他原本计划是潜入蔺府,伪装好自己,取得信任以后,再利用蔺代宛为他弄一个新的身份。
而在平安郡主府,他暴露身份却是更好的出路。
羿灵竹总是会为了他的经历而对他格外怜惜的。
盍之觉得,这一招虽阴了些,但是胜算却大。
更何况如今看来,他的确是赌赢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蔺代宛会如何报复他昨日让她丢脸的事情,盍之弯了一下唇角,眼神却很冰冷,他拭目以待。
而蔺代宛此时却刚从床上睡醒,她昨日早已想出了对付羿灵竹的办法,因此她也并不急于这一刻。
只是她想了一夜也仍旧想不出,盍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和她们一样,是想造反吗?
蔺代宛若有所思,这是一种怀疑,但是盍之他凭什么呢?
一个奴隶的身份?
蔺代宛嗤笑一声,眉眼间尽是不屑,她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打扮好,便往外走去。
今日爹爹休沐,她正好好好地和爹爹聊一聊。
蔺代宛出了门,走进了蔺闻望的书房,笑嘻嘻地对蔺闻望道:“爹爹,你在忙什么呢?”
蔺闻望听见了声响,从自己的案册中抬起了头,一看是蔺代宛,便忍不住笑着骂道:“还能做什么?忙着工作,养活你这个小兔崽子。”
蔺代宛闻言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娇嗔道:“爹爹。话可不能那么说,您工作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
蔺闻望听了她的歪理,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过来坐,然后问道:“你来找爹,什么事?”
蔺代宛轻哼一声,质问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但是闹脾气归闹脾气,蔺代宛最后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爹,京城有没有姓盍的官员?”
蔺闻望想了想,点点头,道:“有,原京城户部尚书盍宏光便是姓盍。”
蔺闻望细细地同蔺代宛讲了关于盍宏光一家被流放前后的故事,蔺代宛听完了对此嗤之以鼻,评价道:“如此说来,姓盍的一家人沦落到这番田地实属活该,只是盍宏光有个儿子从中途逃了流放这怎么算?”
蔺闻望皱了皱眉,看向蔺代宛,问道:“你这是何意?”
蔺代宛笑而不语,心中有了计较。
她不再多言,只是笑眯眯地哄着蔺闻望:“爹你就别问了,你赶紧忙你的事吧。”
蔺闻望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不停地应道:“好好好。”
等蔺代宛出了蔺闻望的房间,便笑得意味深长,她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让羿灵竹记住,惹怒了她的下场会是如何的惨烈。
说干就干,蔺代宛吩咐侍女们拿来了笔墨纸砚,便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没过多久,一份计划便在她的手中生成。
蔺代宛随手递给身旁的侍女,含笑道:“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做,就这两日我便要看见成果。”
侍女接过了纸条,看见上面的内容,心里一惊,却又立即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垂着头应道:“是。”
第二日,蔺城各大茶馆中便开始演出一场戏曲,戏曲的内容并不出众,却充满了暗示性,戏中身为大家闺秀的小姐,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家奴生子,两人每日眉目传情,甚至背着长辈暗度陈仓。
这个戏曲一出,立即在蔺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还没过两日,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而每日呆在房中安心地学绣花的羿灵竹并不知道这个事,她察觉到不对还是因为从小陪伴她的侍女芙灵一直紧张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羿灵竹感觉好笑极了,便放下了手中绣着的花,弯着眼睛看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蔫的模样?”
芙灵忐忑地将外界的传闻讲与羿灵竹听:“小姐,现在外界都疯传,说您不自重,与...”
她垂下了头,声音几不可闻:“与...家奴私通。”
羿灵竹的笑意瞬间消失,不敢相信地看着芙灵:“你说什么?”
芙灵连忙跪到了地上,不忍心看羿灵竹的神情。
羿灵竹的神色变得苍白,她的眸中渐渐染上了泪光,很快眼泪便成串地掉落了下来,她喃喃地道:“怎会如此?”
羿灵竹无声地掉着眼泪,随即心脏一抽痛,便昏迷了过去。
芙灵听见了动静赶紧抬头,便见羿灵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芙灵大惊失色,呼喊道:“小姐!”
“不好了,快来人啊,小姐昏迷了!”
比起平安郡主府此时的一片骚动,蔺代宛得知这个消息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弯了弯唇角,心道,这算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羿灵竹既然敢得罪她,便要负担起得罪她的代价,只希望,她到时候不要太追悔莫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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