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让他白天去虚庭那里。”
缀月一惊,“岛主,竹屋的灵力还充沛,为何……”他忽然意识到滕光说的是“白天”,不由落寞道,“是缀月教得不好吗?”
滕光没想到缀月会因这个原因而失落,按理说,卸下半天的担子,他不该感到高兴?
“并非如此。”滕光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虚庭是金灵根,或许与拾春的灵质更合。”
“岛主是说,拾春已经可以开始修炼了?”缀月推测道。
“这要看他能走到哪一步了。”
虽然一切还是未知,但缀月由衷为拾春的进步感到欣喜。
“拾春他是个努力的孩子,不会让岛主失望的。”
缀月和耕烟离开后,滕光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不知道那两道附物符有没有贴到屋子上。他隐隐觉得二人离开后会偷偷说些什么,在宗门时每次面见尊长后同窗也总是这样干,这个时候出去打扰总归不好。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换了身衣服,便从小路往炼丹房去。
虚庭闭关的时间也要结束了,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新人的事。
话说拾春从鱼塘回到竹屋时,总觉得错过什么,回身到篱笆前,盯了半晌,才看到篱杆上阴文刻着缀月二字。
这是岛主的恩赏吗?拾春不由想,缀月公子说过,干得好的人有机会得到一间屋子。这一间屋子,是否也包含了独一的姓名呢?
他羡慕地摸了摸那道文字,对拾春来说,有一块不怕风雨的容身之处已经够奢侈的了,他从没想过能有自己的屋子,哪怕只是暂时租来的。现在缀月公子却能在篱笆上刻自己的名字,这一定是他的强韧、温厚与勤劳带来的善果。
真的太好了。
拾春想要进屋恭喜缀月,顺便说一说颜色的事情,却被一只手捉住后领,毫不费力地拉到了篱笆外面。
清清泠泠的声音发出漠然的疑问:
“拾春?”
陌生的人。
拾春紧张起来,身体绷住,僵硬地回头。
小心翼翼的目光映在来人无喜无悲的眸子里,下一刻却被难以掩藏的惊艳取代。
乌金盘扣里衣罩对襟玉白大袖衫,鎏金腰带,左右天青碧色两片裙。耳坠青珠碧流苏,墨发未束,俊眉幽目,端的是疏疏淡淡、质性如雪。
书上说,西施之徒,咨容修嫮。
公子无外乎是。
如果这就是虚庭公子,难怪……人人都自叹不如了。
“公子……有何吩咐?”
“岛主让你跟我来。”来人淡淡地说。
跟这位公子……难道这么快就要换屋子了吗?
“我能知道要去干什么吗?”拾春还想再见缀月公子一面,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突然了。
从暖幽居到竹屋,还有准备的余地呢。
“别问,来就是了。”
拾春就这么被带到炼丹房。
方格柜上密集地摆着各色的丹丸,几乎把墙壁铺满,其间夹杂着一些丹丸的配方,还有各式各样的奇怪图谱。
拾春被带到一块方台前,未及多想,就被一掌拍到台上。
“勿动。”虚庭遏住了拾春无措的动作,精致瘦白的手浅浅按下,犹如压下一座沉重的泰山。
拾春僵硬地趴着,不敢回头。
虚庭只是轻轻点下拾春的几处大穴,默念了一套神咒,将符纸贴在拾春身上。
一串串文字便化作实质从符纸处涌上空中。
“原来如此。”虚庭淡淡唏声,背过身去。“看来准备的水灵丹,也用不上了。”
什么意思?
拾春咬咬唇,勉强回头去看,只见到虚庭半幽半明的静谧背影。
“请公子明示。”
“你若是修士,我便能喂你丹药。”
虚庭拾起铁钩,随意地在炼丹炉的灰烬里鼓捣。
“可你偏偏是炉鼎体质。”
偏偏是。
拾春的唇几乎要被咬破,他忍住涌上心头那一点不甘。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给他这样大的压迫感,虚庭公子和其他公子终究是不同的。
他害怕过耕烟公子,也不时为岛主而感到恐惧,但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感到呼吸都是不被允许的。
虚庭公子的眼睛好像把一切都看破了。
甚至连拾春的无药可救都一览而尽。
背上的压力陡然而去,拾春狼狈地坐起身。
“您也不认可我吗?”
好不容易,二位公子都接受了他。缀月公子甚至鼓励他好好修习,相信他总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水修。
岛主不也没有阻止吗?
哪怕自己这样不自量力,战战兢兢地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我认不认可你都无关紧要。”
虚庭好似并不在意这些,把灰烬抹平,钩子放在一边。
“你好或不好亦非我能决定。”
“公子要我怎样?”
虚庭没说话,缓缓走到丹药架旁,抽出一幅卷轴。
拾春浑然没有想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
1/6=16.7%
1/7=14.3%
1/8=12.5%
1/9=11.1%
1/11=9.1%
1/12=8.3%
1/13=7.7%
1/14=7.1%
1/15=6.7%
1/16=6.3%
拾春痛苦地蹲在池塘边背着一连串等式,他并不明白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虚庭公子说很快会用上的。当他的思绪卡在第三个百分数的时候,鱼竿摇动了,他只好轻轻拎起杆,再度去回忆那个缥缈费解的数字。
藕粉色衣角出现在余光里,拾春欣然扭头,宜明背手站在一旁,葫芦变得很小竖悬在他身后。
“怎么样了?”
钓鱼怎么样、和虚庭怎么样、背数字怎么样,拾春为这句话设想了很多个主题。
最后只是垮下脸,把钓上的鱼装在篓子里,盘腿坐在地上。
“你要先听好的呀,还是坏的呀?”
“都可以。先说好的吧。”宜明也坐下,就在一旁的石头上。
拾春“嗯”了一会儿,指着鱼塘道,“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便把鱼钩再次甩到池塘里。
静静等了几秒钟,拾春说,“你猜猜上来的是什么鱼?”
宜明挑挑眉,“鱼还没上钩,就让我猜?”
“你猜嘛。”
宜明想了想,随口说了一个池塘常见的鱼种。
“错了。”拾春灿然一笑,在水面荡起波纹的一瞬,当着宜明的面扬起竹竿,嘴边的话和水里的鱼一起跃出,“是针鱼!”
这算是鱼塘里的稀有种。
宜明的目光滞了一瞬,略带疑惑地转向拾春。
“你是歪打正着吧?”
就算如此,时机也未免太准。
“才不是。”拾春拔下鱼,随手一扔,“其实可以钓到好多,可是因为要背虚庭公子教的东西,就分不出心了。你知道我能看到风的颜色吗?下雨天、下雪天,我都能知道。现在还多了一个,就是鱼的颜色。只要看看水面的颜色,我就知道哪里有什么鱼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宜明的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的确是件好事。所以你现在已经可以修炼了吗?”
“没有。”拾春难过地摇摇头,“虚庭公子说我一点都不适合修炼。我的体质与灵根相克……”
不能修炼,就无法成为合格的水修。
不过现在宜明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个了。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吧。”宜明难得笑了笑,“随他怎么说吧。拾春,放松一下,干点别的怎么样?”
“嗯?”拾春不解地抬头。
“我教你御剑术,你学会了,我就带你到岛外看看。”
“真的吗!”
拾春雀跃地起身,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仅为了岛外这个阔别已久的词语,更因为那一句“御剑术”。
他也可以像那些修士一样,不必借助灵符的力量飞行吗?
“可是,我这样的人……”
他孱弱的灵力和笨拙的头脑,当真能支撑起这样的仙法吗?拾春不由忧虑。
“没事的。”宜明凑近他,“不是已经学了很多口诀?也在灵池里呆了那么久。我不强求你完全掌握,只要能跟在我身后就行。”
呼嘘贴在耳畔引起拾春轻轻的战栗。
他忽然有些脸红,感觉很奇怪。
或许是太开心了,他甚至没有怀疑宜明是否有这样的权利。
若是宜明因此受到岛主的责罚该如何是好?
这念头转瞬即逝。
仿佛宜明说什么就能做到什么,本该如此。
“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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