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月仓促回到竹屋,一边越过屏障,一边紧抱着拾春安慰道,“坚持一会儿、小春,我马上想办法。”
他在回来之前试图治愈拾春,然而他体内的抗拒力太强,缀月一时竟找不到突破口。
拾春为什么要偷虚庭公子的丹药?
他还记得拾春在地上蜷作一团,仍虚弱地拉住他祈求“不要告诉虚庭公子”的模样,分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他当然能应允这一时,可是虚庭公子怎会发现不了?
“放松些,小春。”
缀月小心弯腰,将拾春放到床上,正要去翻箱倒柜,被软软的手从身后握住。
“不要啊……”拾春额头是大粒大粒的汗珠,视线被泪水淹没模糊,犹小幅度地摆着头,“别走,公子,别走……”
“我不走。”缀月心疼地反握住拾春的手,轻轻用袖子拭去他的汗与泪水,“就一会儿,我想让你疼得轻一点儿。”
拾春拉着他不放,他只得无奈叹了声气。
幽黄的灵力渐渐从指尖漫出,传递到拾春的身上,“我来帮你……你要忍住啊。”
他再次试探性地潜入拾春的气海,意图梳理那些混乱的波动,强劲的黑雾化作锋刃横冲直撞,缀月几次险些被误伤。
这、这究竟是什么丹药,虚庭公子怎么会炼制出这么毒辣的玩意儿?
缀月咬咬牙,“不要怕,忍一忍……”他若是金修就好了,可惜以他的功力,也只能暂时压制住这股窜动的不安力量。
难道还是要请虚庭公子……
拾春的泣声渐渐隐没,气海也稍稍平静下来。
缀月暂时松了一口气,犹不放心地观望了一会儿,那黑雾仍未消失,只是不再发起骚扰。
他能放下警惕吗?
缀月一时忘神,床上的拾春却慢慢睁开了眼睛,虚无地望了一眼床顶,彷徨地转过目光。
“公子……”
他的声音吸引了缀月的注意,“怎么样,好些么?”
拾春无力地摇摇头,声如游丝,“不、已经不疼了。刚刚身体还很沉重,现在轻、轻得像是在天上。公子,我有种感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缀月拦住他的话,“别这样说。好好的,哪儿那么容易就……你只是太虚弱了,抵抗丹药的力量已经耗尽了力气,没关系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拾春没再张口,也不知是不是把话听了进去。
“累了就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看着。若是虚庭公子来问,我也……帮你瞒着。”
只是虚庭公子洞察入微,恐怕不那么好糊弄。
若是让岛主知道了……
拾春哀愁地抿着唇,不知是否听到他这番心声,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在缀月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
毕竟是白日旷工,缀月不好做得太明显。想着虚庭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便来问罪,他心不在焉地拿起了丝线,挂在空中徒手缠了起来。
恰如千头万绪,难以打理。
只是等到傍晚,也不见人来。床榻上的拾春已悠悠转醒。
听到动静,缀月转过身去,关心地问,“拾春,好些了吗?”
拾春试着起身,抬了抬手臂,身体依旧很虚软,但至少不是全然无力。
“好多了。”
缀月伸手探了探,担忧地说,“气海还是一片混乱。我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不知道究竟如何。拾春,你……你为什么要吃虚庭公子的丹药?”
拾春摇了摇头,不想说是烛树告诉他贴纸上的文字,他才起了坏的心思。
“是我不好。公子……若是虚庭公子问起,你就都说了吧。我不该求您帮我隐瞒这件事,这本就是我私自的决断。”
只是没想到恶果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找到机会去掩饰。
或者说,真的有掩饰的必要吗?
“他若真的问起,我再去考虑这件事吧。”缀月没能问出答案,也不逼他,只是唏嘘,“此番实在惊险,那丹药如此厉害,我也只能勉强压制。它现在还留在你的身体里,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你得留心啊。”
那种濒死的感觉,还要再来吗?
拾春心里有几分苦涩。
如果真能修复灵根,让他再死十次也无妨。可如今朝不保夕,还要连累缀月公子。
缀月倒没想太多,早早抱着拾春安睡。
次日,他以拾春生病为由,没有让他出门。写好了给岛主的请假书,又放心不下,准备先去虚庭公子处探探口风。
炼丹房烟气飘逸,窗镂透出金光。
缀月屏住呼吸,敲了三下门,慢慢地推门而入。
虚庭背手立在炉前,仿若入定。
他的墨发渐渐变成雪色。缀月知道虚庭大量动用灵力时便会显出真身,只是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观赏。
在缀月的见识里,只有灵族人中有天生雪发的。若虚庭公子真是灵族人,天资卓越便说得通了。可是他又何以跨越三界、来到小小的云岛,过着半劳作半隐居的生活?
虚庭似乎察觉缀月的靠近,缓缓地睁开眼睛。炼丹炉的真火乍明乍灭,金色的丹丸变得无光。
“缀月贸然打扰,望公子恕罪。”
“文书我已收到。”
虚庭只字不提缀月擅自离开之事,让缀月拿不准他的想法。
“昨日统计得匆忙,有几处数字许是写错了。可否让我对照一看?”缀月道。
虚庭淡淡一瞥,仿若窥尽人心。
“你不是冒失的人。”
缀月手心冒汗。
“人都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虚庭不置可否。
他转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随手一挥,把纸张悬空罗列。
“你来看吧。”
缀月趋步上前,佯作观阅,实则偷偷地察看虚庭背后的丹药格子。
我记得是在那个方向……
虚庭饶有兴味地盯着缀月。
找到了。缀月欣想,应该是第六排的格子,那里很明显,虚庭公子一定会……
咦?
缀月的目光变得茫然。
那里应该有一个空位才是?
“核对好了?”
虚庭屈起的食指在悬空的纸张上轻敲了敲,把缀月拉回神来。
“哎。……核对好了,没有问题。想来是我记错了。”
“嗯。”
虚庭收起文书,阖上抽屉。
缀月仍呆在原地。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丹药重新出现在格子里。是虚庭公子放上去的,还是别人?
“你也想参观一下吗?”虚庭沿着架子往前走,“有几颗是刚刚炼出来的。毕竟昨日烛树来过,又偷了我不少丹药。……无所谓了,如果只有一份,我就不会摆上来了。”
原来烛树也来过。难怪、难怪虚庭公子没有过来问罪。
“倒是拾春,”虚庭回头问,“他昨天干活儿干到一半,不见了身影,你晓得发生什么了?”
缀月脊背再次僵直,他谨慎地答道,“我早上才传信给岛主,忘了告知公子了。实际上拾春病得厉害,这几天怕是都不能出门了。”
“哦。”
虚庭淡淡应了一声。
“凡人的病,请耕烟研几副药就够了吧。”
“是,我也想着一会儿找他看一看。只是那孩子身体弱些,恐怕吃了药还得将养几天。”
却不知这话是弱化了拾春还是看低了耕烟,缀月说出口便觉有些牵强。好在虚庭没有抓住这点漏洞不放,“我知道了。”
“那我便告辞了。”
缀月正欲旋踵。
“稍等。”
虚庭叫住他。
缀月滞在原地,抿唇回头。
“那个拾春……这几天心不在焉,恐怕不光是生病的缘故。他是你房里的,你了解得比我多。有什么症结,还是早日解开为好。”
缀月一愣。
虚庭公子所说症结,莫非是岛主不愿他修习之事?没想到连这等小事,虚庭公子都留心到了。
他真的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吗?
“多谢公子关怀,我会开解他的。”
只是事到如今,已不光是开解这么简单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