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拾春第五·14

掷珠没想到的是,被自己视为实质对手的螣蛇,竟然明晃晃地置身场外,半直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站在螣蛇旁边的,是轮次未到无所事事的滕光;今天他优先来了这边。

毕竟这是拾春第一次只身上阵,他得看紧一点。

掷珠回过目光,看着眼前单薄的身躯,面露惑然之色,“为什么……若是你带上螣蛇,我们的胜负就难料了。”

言下之意,你单独挑战几乎必然会输。

“如果总是让烛树帮我,就没有对战的意义了。”拾春浅浅一笑,“掷珠公子,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就打不过你吧。”

他不想太早预料这场对战的结局,那样岂不是太气馁了。

就算对手很强大,也该怀抱希望,全力以赴。

掷珠的心里微微触动。

也许对方这样肆意,是因为滕修士当真不在意。或如自家修士所说,那位师兄当真只是心血来潮,带他宠爱的侍从——抑或“道侣”——来此历练,而不计较输赢得失。

而那孩子,就像一株肆意生长的小草,因为有了外人的呵护,所以无论面对风雨或阳光,总是美好而惬意。

掷珠开口说,“你没机会赢的。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要从一个一无所缺的人身上,夺取无谓的战利品,只为得到心上人的笑。

这并不卑劣。

掷珠想,那即将被打碎的天真人的梦幻臆想,迟早会被珍惜他的人重新黏合。而自己这个无情的刽子手,不过是以血色的幕布,为他人的恩爱张声造势。

令声响,冰雷出。

烛树不由腹诽:看对面那样子,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要一击便把拾春拿下啊。也不知滕修士怎么想的,竟连这种要求都答应,是怕拾春输得不够惨吗?

论敏捷度及灵力的强弱,拾春显然不如掷珠。掷珠能够凭实力晋升乙等,便是放在宗合子弟里,也不会明显逊色。他不能入宗合,纯是先天资质不足,这一点又靠后天的勤勉和资源历练的加成不断弥补。

拾春能够屡屡躲开他的招式,靠的不过是洞察带来的预判。

从拾春眼里映出的水的脉络,繁复而美丽,好似指甲劈开的极细的蚕丝,丝丝纠缠,此起彼伏,乃能变化多端。他知道水何时能结成冰,亦自它升腾的雾气中窥见朦胧的美感,他从丝线的流动中看到了掷珠的优势和弱点,可是无法给予最有力的回击。

即便如此,拾春也以自己的方式在摸索、在战斗。

他在寻求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拆解每一道细小的难题,让涓滴细流汇成江河。

连掷珠都发觉几分异常。若面前人真有能力也就算了,可对方动作分明拙劣,却往往在招式之前闪身躲避,攻击所在之处,亦是防守薄弱之处。这难道能是巧合?

难怪他有孤身上阵的底气。

他也并非柔弱不堪。

可是这样的勉强,到底是有限度的。掷珠不愿再做陪练的机器,只因迟则生变……

最后一道水柱加快了速度,并不给拾春足够的反应时间,就倏然撞到拾春身上。转瞬间,化作了柔软的水团,把拾春身体包裹住。

掷珠说,“你没法反抗了。”

水柱接触到拾春那一瞬,滕光几乎要跳上去,替拾春作出认输的决定。好在滕光及时看出了水柱的变化,灵力的削弱意味着受击方的安全无虞。

拾春一定不希望,输赢被别人决定。

但他确实无法再反抗。

挣扎到了某一个时限,裁判机器就会自动作出判断。

水团渐渐松开,胜负已定。

掷珠以为,会看到对面人失落难过的表情。

可是拾春只是静静地落到地上,看了一眼最终的裁判结果。

随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掷珠公子,恭喜你!”

掷珠怔怔地看着拾春下场扑到滕光的怀里,一手抱着螣蛇,眉梢飞扬地诉说着。

失败也是件这么开心的事吗?

拾春其实还不能完全从对战的激动中平缓过来,孤身上场的紧张刺激感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第一次如此亲身体验、近距离目击磅礴而来的力量,这也让他更加向往。

复盘也成为谈话中必不可少的环节。

不过这个话题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会儿,他们沿路去找缀月的场地,到时惊讶地发现已经人去台空。

事后从名单上看到,缀月半场就自行认输了。

或许是对手太强,或许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晋升甲等之后,吸引的目光就更加难以估量了。

正逢秘境维修,下午场还未开始,他们就在广场上随便转了转。

赛事节奏紧张,为舒缓参选者心情,广场的景观布局十分丰富。漫步其中,确实感受到一种惬意。

偶尔看到路牌上写着:慢慢走,欣赏啊!

拾春说,在白话文书里见过。

滕光想,那也够直白的。

景观虽多,想找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却有些难。好不容易走进一处幽秘的园子,没拐几道弯,就发现溪边亭台上,已有人捷足先登。

滕光嘴角抽动,冤家路窄,又是那小子。

拾春觉出他步履停顿,随其视线望去,恰好看到师弟和偶像吻得不可开交的情景。

拾春:捂眼睛(张开手指版).JPG

放大一下画面和声音,可以看到:

掷珠被压在亭角的柱子上,随着洛奕肆意的侵略发出细碎的喘声,却似有几分不安,屡屡睁眼望向洛奕,踌躇的目光欲诉未诉。

他的手只是虚虚地搭在洛奕的腰上,并不敢更进一步。

舌尖偶尔的停滞,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洛奕生气地掰开他的肩,骤然分离的唇带走的亲昵的温度,却藕断丝连,留下朱红盈溢。

“我可是因为你打赢了那小水修,晋了甲等,才专门来陪你。你就这样在我面前分心?”

洛奕自比武场下来,闻知掷珠赢了的消息,自然喜不自胜。本以为掷珠也会为此高兴,却不想对方看上去心事重重。

掷珠当然也明白,洛奕的好意。今日悬秋、牵香俱未晋级,唯有他凭运气得胜,忝为修士之同列,修士才高看他几分。他犹记得悬秋离开时那一眼轻描淡写的不屑,像是在说:你本不配站在这里。

掷珠本抱着全力以赴的决心,走上对决的场地,哪怕面临受伤的风险,也要争上一争。就算不出自名门又如何,打败同等强大的螣蛇,他一样能够跻身那个行列。

他不看重名次,只是有所不甘、有所求。

可是拾春的举动让他再次陷入惶然。

他感到自己并没有站在洛奕想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虚浮不堪。

掷珠低声解释:“那个小水修……他没有带螣蛇上场。”

我的晋级,有名无实。

修士会失望吧?

洛奕的第一表现是惊讶,“他没带?为什么?”

掷珠摇头。

他也不知道。

洛奕的快乐略打折扣,想这师兄的侍从和师兄一样令人费解。可是赢都赢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感受到贴在腰上的手有下滑之势,洛奕一把将其抓住,捏了起来。

“这可不该是你分心的理由。”

掷珠手指颤了颤,“对不起。”

洛奕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知他听懂还是没听懂,便又提示道,“你若再不亲得动情些,我就回去找牵香了。”

他这话里,七分是醋掷珠,三分是安慰的考量。侍从之中,垫底的总是牵香,料想牵香不会太高兴。偏偏掷珠的喜讯来得太快,牵香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此时虽是说了,洛奕也不真打算走。

他暗戳戳想着:哪有宠侍不留着主人,由他去找外人的道理?都说侍从心许主人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掷珠心里到底有几分洛奕,我从来看不出来。我恨不得他表现得再强烈一些,别总像个木头人,听话是听话,但不够鲜活。

洛奕不知掷珠爱他是真,却没想过独宠。

掷珠似乎有种根深蒂固的成见,觉得修士是众人的,修士的道侣也该是同等地位的人。

在掷珠心里,牵香是好的,只是懦弱,多得一点修士的照顾,也没有关系。

只要不是悬秋。

悬秋太张扬、太耀眼,耀眼得名过其实,偏偏压在众侍之上,让他不能甘心。

抱着这样观念的掷珠,却并没有顺应洛奕的话,同意洛奕离开。

掷珠心想,看来修士只要我赢的结果,并不在意我胜之不武。他既为此说来陪我,不管出于何心情,便是只愿用我。我又怎能不识好歹,将他推开?

思及此,竟小心地回握对方的手指,眸光潋滟,乞求道,“别走……”

洛奕扬眉暗喜:他心里就是有我。

洛奕俯身凑近,近乎额头相贴,引诱道,“知道该怎么办么?”

掷珠于是可怜地仰起头,去啄洛奕的唇角。他讨好的动作总是拘谨,好像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痴心。可是在洛奕不满的催促之下,这点谨慎也很快化作风火燎原。

“唔、请许我……呃……呜嗯……”

……

偷窥的拾春瞪大了眼睛。

师弟和偶像真是这个关系!

他们果然也会做这种事……这、这算什么呢?

洛师弟喜欢掷珠公子吗?

掷珠公子又怎样想?他看起来那样动情,真的只是因为洛师弟的话吗?抑或……他喜欢洛师弟。

从拾春的视角,掷珠的姿态可谓痴缠了,偶尔有亲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颤抖地分开,却是颊飞红霞、目若朦雾,没过一瞬便被强势地掠回。而洛师弟的表情,却被背影拦住,难以窥探。

拾春想,洛师弟绝不比掷珠公子更投入。

否则掷珠公子的眼里,何以藏着一丝不明的哀伤?

滕光敲敲他的肩,示意他该走了。

总是杵在这儿偷看人家亲嘴,算什么事儿?

可是拾春回过头时,那一眼试探,让滕光心有所悟。

拾春还在执着……那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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