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紧皱眉头。
怔在原地。
几乎是一瞬间——我在海底喝下魔药的所有记忆全部清晰地涌了上来。
脑袋一下清醒过来！
我的时间不长了！
今夜就行动，杀死人类统领在此一举。
就算是死也不能失败。
我一定要在时间到达之前——杀掉王子。
哪怕是最坏的打算：最后没有赶上时机——那么也要在魔法失效、自己腐烂之前，将蓝晶匕首插进那个人类王子的胸膛里！之后纵身一跃回到大海，死在大海里也值。
要么回归人鱼，要么死——
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海里。
今晚的行动，我志在必得。
40
夜晚降临，盛大的婚礼如约而至。
王子和伊莎贝尔盛装出席，两人都是一席亮眼的白衣，互相持着对方的手出现。
她俩像两只烧红的龙虾一样，望着对方宣誓了许诺。
之后，婚礼派对便正式开始了。
整个游船都做了婚典装饰，二楼甲板上布置着白色鲜花，新鲜草皮铺在甲板，彩色的烛灯将露天宴会厅映衬得俏皮亮丽。
人们举杯欢庆，嬉笑声一片。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音乐欢快跃动、人影摇摆舞动、庆贺此起彼伏，杯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吃过晚宴后，人类们手挽着手在二楼的甲板中央跳舞。
有人吹笛，有人弹琴，有人高声大笑着在他们周围旋转跳舞。
海风吹乱了人们的头发，人们丝毫不在意，反而因此更加乐得尽兴。
一袭白衣的王子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过，向我走来。
“梅尔，今夜是我最美妙的夜晚，是我和伊莎贝尔最盛大的一天，感谢你的参加。”他举着玻璃杯，满眼笑意中带着幸福的喜悦和诚挚的祝福，“希望你能玩的开心。”
“这之后，我和伊莎贝尔便会继位。”他转而认真道，黑色的眼睛在深蓝的天空和海洋下泛着点点星光。
“今夜过后，我会将你正式封为我的妹妹——梅尔公主，从此你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一份子。”
虽然他那温柔笑面之下总有些捉摸不透的复杂深意隐藏其中，但看得出来，眼下他真的很幸福。
我看着他，漫上笑意。
“梅尔，”像还有些怕交代不够似的，他又微微低头，低声认真道，“你真的不需要有什么顾虑，按你开心的去做吧。”
他说了这一句略奇怪的话后，举杯对我笑了笑。
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当然，我会的。
今夜就是你的最后一晚。
而今夜我也会为你们做最后一次助兴，算是对伊莎贝尔和你的告别。
“噢！瞧啊！”伊莎贝尔从众多拉着她跳舞的哄闹人群中挤出来，看着我俩放声大笑，“瞧瞧我的新婚爱人和我最亲爱的妹妹在悄悄议论什么？”
王子看向她的面庞有些幸福的发红，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对她说了什么？”伊莎贝尔脸蛋红晕，笑着转头看向王子，又惊喜地看向我，“我美丽的梅尔竟然露出这么亮丽的笑容！”
“告诉我——”伊莎贝尔双手搭在我的肩上。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肩头一轻。
“你今夜是不是真的高兴？”她注视着我笑问。
“你今夜是不是真的幸福，嗯？”
看得出来，她今夜真的很开心。
我点了点头，朝她露出一笑，然后，这笑容逐渐放大。
这是我给你的真心笑容。
“噢！我就知道！”她开心地伸起双臂，酒精的作用使她今夜更加热情，“我就知道你会真的开心的！”
“来，跟我一起跳舞啊！”
说着，她不顾王子好笑又急着想要扶稳她的动作，无视他，拉起我就往舞池里奔。
人类王子只得收回手作罢，无奈地笑笑，眼睛里淬出了温柔幸福的光。
这是我第一次跳人类的庆祝双人舞，和王室舞会那天的双人舞很不一样。
这次的舞更随意、洒脱，更随心所欲，没有人互相“扶着”，而是会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肘，
手舞足蹈地跟着音乐跳动。
若是跳得兴奋了，便会两人一起拉着对方旋转。
我挽着伊莎贝尔的手臂在热闹的舞池中跳跃、踢踏。
她酡红着脸蛋，张扬的笑脸，拉着我的手不断转圈。
我渐渐放下一直以来的芥蒂，发自内心地沉浸其中，与她欢笑、与她跳跃——哪怕这会让我双脚刺痛。
我就在你们盛大而幸福的婚礼过后行动吧。
这也算是最后对你们的祝福了。
41
夜深。
一片静寂。
盛大的婚礼过后，是深深的沉寂。
游船上王子的寝舱外没有侍卫把守，派对后的人群最为深眠。
今夜是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我攥着王子寝室的备用钥匙，踮脚快速穿过冷清的甲板。
穿过二楼船板时，月亮照亮了这一侧的甲板和我。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大，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人们狂欢后陷入疲惫，我听到三楼甲板处的岗卫发出了沉沉的呼噜声。
很好，谁也不知道今夜过后，大家的命运将会如何。
就连此时的月亮也不知晓。
悄声绕过走廊，我来到王子的寝室。
钥匙轻轻扣入、旋转，门便轻巧地开了。
有些奇怪的是，它顺畅地甚至像是没有锁住。
我无暇多顾，立即猫腰入门，迅速打量了一眼室内便回身扣住门。
王子舱寝的窗户并没有拉窗帘，皎洁的月光再次映入——
也让我一下就看清了王子的卧榻。
床靠着舱壁，他正面朝上，睡得安详。
月光映衬下，他的脸和善而平静，嘴角微微上翘，很安详。
平缓匀称的沉睡呼吸声在室内轻微响起。
我踩在吸声的地毯上，缓缓走向王子，悄无声息。
靠近床前，我从袖里抽出蓝晶匕首。
匕首冰冷，握在手里很舒服。
王子的呼吸依旧匀称，胸膛平缓地起伏。
月光下他的脸有些轻微发亮。
其实能感觉到他这些时日对我的好是发自真心的。
杀了他也会让总是笑颜的伊莎贝尔痛心……
但是……
心脏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
但是……
我盯着他，平缓着气息。
若你们知道我是人鱼……
我握紧手中利刃。
我已经为你们保留了最后的幸福一刻。
该做的我已做完。
谁让你是人类呢。
谁让……
你是人类王子！
我高举匕首，朝他的心脏狠狠刺去——
现在，该你去死了！
“不！”忽然，黑暗的寂静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等等！”
我猛地一惊，陡然退到床柱后，面朝声音来源。
这里还有人！？
我握紧匕首，紧盯着那里。
王子床尾——白色床帘后，走出一个身影。
一个让我几近绝望的身影——我刚刚听到声音就抱有侥幸不是她。
我瞪大眼睛。
伊莎贝尔穿着一身白色睡裙从阴影中走出，脸色凄怆，在银白月光下更显苍白。
我带着些不可理解的震怒盯着她。
我不想杀她。
“你还是要杀死他吗？梅尔。”伊莎贝尔缓缓向前两步，悲戚道，“即使我们做了这么多？”
我震惊地望着她，握紧利刃。
随后赶紧转头看向床上的王子，却发现——他早已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你阻拦她做什么？”王子坐起身，平静地向伊莎贝尔道。
他穿着白色的挽花衬衫，看来只是脱了外面的礼服。
现在是两个人类对峙我。
该死！早该想到！
刚刚就应该直接下手！
……没关系，就算是设套，现在是两人，我也有把握直接杀死他。
只是原先没想到会将伊莎贝尔直接牵扯进来。
“你这么问实在太冷酷了！”伊莎贝尔面红耳赤，低声对王子叫道。
“我们说好了的……”王子看着伊莎贝尔，语气柔软。
我皱眉凝视二人。
“梅尔……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就先这么称呼你吧。”王子忽然转过身，对我微笑道。
他的微笑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就连看到我的匕首时目光也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笑容中多了些疲惫。
“自打你在海边捡到我时……我就知道你是人鱼。”他沉静道，轻柔中带着坚定。
我猛地一怔。
果然……！
从他俩刚刚诡异的态度来看……
我不止是这次刺杀被两人识破了，之前的也……
但我没想到！就连我的身份都……！
竟还是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从一开始吗？！
“贝拉也见到了你。”王子温和地看了我一会儿，扭头看向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诚恳中带着希冀望着我。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带着正向的情感，我没读懂。
不，不如说……我现在压根不想读懂这些……
一股燥乱涌起。
“我知道，我们人类对你们人鱼做下了滔天罪孽。”王子继续道，“而且这罪孽还在继续……”
我眯起双眼，攥紧匕首。
“我想赎罪。”他抬头看向我，严肃而认真，像是做了某种坚定的抉择，“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这很简单。”
“毕竟我代表着一国的未来。”他说得庄重，尾声中添了一丝自嘲。
“如果你杀了我，能缓解一点仇恨和痛苦的话。”他露出亲昵的笑容，“那么就杀了我吧。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一愣。
心头陷入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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