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悠然关上门,就坐门槛前盘坐守着,吐纳运气,忙急的呼吸渐渐平稳。
乐篁想问,但怕打扰到她,忍住好奇,静静守在她身边,心想:“她常讲自己不够镇定,虽说遇到这么个恨铁不成钢的乱了方寸,但这次肯定又想到什么办法,跟以前一样。”
乐悠然微微睁开眼,看向乐篁注视的双眼道:“心里有事别憋着,你说吧。”
“啊!”乐篁心慌意乱地移开视线,说道,“属下确实有件事想请教。他现在是人,一个没担当又自负的懒汉,凭什么把功劳都揽到他身上。这里人喜欢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都是自找的。”
乐悠然诗兴大发,起身漫步于树荫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重义轻利,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不觉得这种境界更高吗。再说我的抱负可不止名誉,我是要成仙成神的。”
乐篁老实跟随其后:“区区虚名,主人自然有更高追求,我是指他德不配位。恶人有好报,开什么玩笑,神还开后门,一个个怎么历的劫脱凡性?”
乐篁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急躁,乐悠然依旧平静道:“不着急不着急,他半路肯定会发病,看我不把他真身打出来。”
“哎是吗,主人还真有耐心蛰伏,原来在等时机,好痛快报复顿。痛快是痛快,可我记得道不是讲究心无杂念吗,主人一直记着,不就是心中一直有怨气吗。”
“哈哈。”乐悠然淡然一笑,说道,“懂得真多,谢谢你替我着想。正如无为不是不作为,如此清心不是受憋屈。我心里有数,别怕。”
说着乐悠然又握住他的手:“再怎么样你也只是灵兽,我没有义务负责你的全部,你还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不知为何,乐篁一感受到她的温度,莫名地心乱如麻,紧张到忘记吞咽,神情紧绷道:“不管我怎么想,我终究是你的物品。我有自知之明,我本就不配拥有生活,或者说我的宿命本该是痛不欲生。事实罢了,我没有卖惨的意思,就是望主人不要因我乱了道心。”
“我才不会愚蠢到自断前途,只是感动你对我的好而已。趁我还好好的,别一拖再拖你想做的事,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
“是,我不会让主人做一个毁约的人。只是您一直提,搞得我有些压力,反而不敢提,您就让我慢慢想。”
“好好,往后我不提了,你可别不好意思毁我信守承诺的品行。”乐悠然转头刚好对上黄牛的眼睛,说笑道,“对吧黄牛兄。”
黄牛似乎听懂她的话,轻轻点点头,乐悠然欣喜道:“好有灵性的牛,真乖,摸摸你。”
乐悠然兴致勃勃地抚摸黄牛的头顶,乐篁紧接看到她神色一紧,问道:“主人怎么了吗?”
“哎?”乐悠然放下手,又放上去,“好奇怪,我好像能感应到什么,成精了?”
黄牛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我也不敢胡诌猜测。”
“啊!”乐悠然吓得往后跳一步,“你真会说话?”
乐篁只听到牛的哞哞叫,更不懂乐悠然在说什么:“牛讲话了?”
现在再听就是牛叫声,乐悠然很快冷静下来,好像触碰它就能听到说话声,于是又把手放到它头上问:“你是?”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定是知晓主人的身份才布如此大局。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就是他的坐骑黄牛。”
“真的呀。”乐悠然对乐篁道,“原来它是牵牛星君的坐骑,跟主人一起下凡历劫。”
“牵牛星君?”乐篁往屋子看了眼,说道,“没记错的话,他是负责传授农事的农耕神吧。如此说来,他精通农事也不足为奇,那为何落得这般田地?”
乐悠然再转向黄牛问:“是啊怎么回事?”
乐悠然不忘拉上乐篁的手,施法传意也带他听:“民以食为天,按理讲不论你们招多少,主管农业的神应该是最忙的一批,应该没空下凡修行,他是不是干坏事了?”
黄牛道:“这、说来惭愧。他妄自菲薄,只负责一隅之地,便觉得有没有自己都一个样,失去自信而无心向人们传授经验。”
乐悠然直言快语,丝毫没有顾虑:“苍蝇虽小也是肉,一个人就不是人了吗,何况他还管几千百来人。一隅方寸亦有天地,分明凡性又起,出了自卑人性。活该。”
“你好大胆,犯口业敢犯到神明头上,真不怕遭天谴吗。”
“我有理有据哪破坏世间和谐,少抹黑我。不都是该的,爱吃罚酒我也没办法,都是上天旨意。”
“看在你没有放弃主人的份上,待日后我们归位,我尽量多多提醒主人,多少报答你的恩情。”
“话说我怎么能听到你说话?”
“你全身散发大地的气息,颇有灵气,极易引生灵注意。但你并非女娲后裔,你清楚自己的来历吗。”
“不清楚,无所谓啦我都行,可能我就是特殊的存在,别妨碍我修行就是。”
“那倒不会,有灵气是好事,那么你也不必纠结自己的身份。我看你很有神缘,真到那日,人间之事你会全部放下。”
“借你吉言。大致情况我明白了,与我猜想的差不多,我会尽量让他重拾信心,早归位早去帮助世人。”
“对了,我还有事想要拜托你们。现在的主人待我为亲兄弟,他在哪都会带上我。明日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带我走,他不能再依赖我的存在。”
“山路崎岖还要带你,你不说我也会把他打上去。”
果然不出其所料,第二日一大早,男人哭天喊地抱着自家黄牛道:“不要不要,我怎么可以抛弃我唯一的家人。”
乐悠然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但似乎已经看透他是什么样的人,便没有昨日那般急躁,扯着男人后领道:“既然心疼它,不该舍不得它吃苦吗,就让它待家呗。”
男人紧紧抱住不撒手:“我走了谁喂他吃饭,谁陪他聊天,他最怕孤独了。”
“爬个山而已,我让灵兽留下来照顾你兄弟如何?”
“外人照顾我不放心,万一你家灵兽饿了把他吃了怎么办……哎!你要杀人灭口吗、呃——”
乐悠然也不惯着,越拉越用力,男人喘不过气只好松手,起身大口喘气道:“道士怎可杀生,真是的,有什么好不能好好说。”
乐悠然道:“他什么都不吃,况且你家空荡荡的没什么值得偷的。快出发好吗,不然今晚可就要在山里过夜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
临走前,男人对乐篁百般叮嘱完,又说道:“我相信我兄弟什么牛为,他很乖的绝不会调皮捣蛋。若你告状,我就当是你挑衅在先。”
为了他能安心离开,乐篁也是百般应允:“是、好,我知道了。话说它那么大只,我不被创死也半残喽。”
“这可不好说,老实人就是容易受人欺负啊。”
“我没那么闲。实在不放心,你赶紧回来。”
“对、说得也是。”男人加速脚步跑乐悠然前头,回头道,“小道长快跟上,早去早回。”
乐悠然从容不迫地跟上道:“我劝你先热热身保存体力,别刚爬几步就伤着腰啥的。”
“别小瞧我,我怎么样也是个大老爷们,我……”
然画风一转,在山路的男人放下背篓,背靠山壁气喘吁吁道:“不是,还有多远啊。”
“啊——”乐悠然回头还能望见山脚,“我说,这才走了几里路,你平日光躺着啥也不干是吧,至于累成这样吗。”
“之前还瞧不起占小便宜,这下馅饼喂我嘴边我都不会吃,你真要选我当代表吗。”
“只有你不受秋瘟影响,不找你找谁。爬个山而已,你有点出息,又不让你去卖命。我不是鼓励你占便宜,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嘛。”
“恰恰就是小事,我真的可以担当如此名誉吗。”男人再次感到受挫,蹲下气馁叹气道,“这种事谁都能做到,只是我运气好罢了。”
乐悠然笑了笑,说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小善一样能积累成大德,可你当真忍心大家年年受折磨吗?”
男人逐渐迷茫:“我、我……”
“尽力就是,咱问心无愧。有些人能够就大业,没有所谓的小人物默默无闻地垫后,哪有他们的光鲜亮丽。我们依存大人物,大人物也需要我们为根基,互根互用。所谓天地万物……”
男人大字不识几个,根本听不进道理,打断道:“好我明白了,我会试着正视自己的力量,能帮几个是几个。”
“你能懂便好。千万不要小看任何力量,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例如你就成全村人的希望。”
“好吧,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继续无所事事。”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总算来到种满茱萸灌木的山顶上。
日轮慢慢向西移动,男人为了能够赶在天黑前回到家,着手开始摘树枝。
红日耀晚霞,但见群雁划空鸣。只剩簌簌秋风,使乐篁听得紧,细微的动静即可得知,兴奋走出院门眺望,看到两人满载而归。
闯入院门,男人浑身泄了气般趴在黄牛身上,两眼耷拉道:“好兄弟,我差点累死在半路见不到你了。”
黄牛舔舐男人的脸表示安慰,乐悠然放下背篓稍作歇息,对男人道:“看来没有我你也能做到,你还是有点责任感。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再分给大家。往后至少一年一次,大家就不会再轻易受邪风侵扰。”
男人手撑黄牛起身道:“是,这回多亏道长,我先替各位先谢谢你。”
“不必客气。”
“那我先回屋睡会去,二位请自便。”
“嗯。”
男人走后,黄牛再走向乐悠然,乐悠然见了拉上乐篁的手,伸手触碰黄牛道:“可还有何事交代?”
黄牛道:“非常感谢你们的相助,这本是他个人劫难,你们做得足够多了。以防劫难不足,还望二位速速离开。放心,接下来的难不会牵扯到村民。”
“我正有此意。他缺乏的就是自信心和压力,如此一来他便有动力,慢慢会有责任感。既然是他个人的考验,那我们便不再打搅。”
乐悠然尊重个人**,也怕再次介入妨碍人家修行,二话不说趁夜色带乐篁远离此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