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上的赏赐也花落到各家。
裴怀枝等宫里内侍一走,就来到前厅,绕过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来到裴家父子二人跟前,行了个蹩脚的礼,嘴里喊道:“阿爹,大哥。”
裴松粗旷惯了,看他女儿的样子,不单女儿不适应,他也怪难受,叹了口气道:“以后在家还是想咋样咋样,外人面前注意点,装都要给我装出个闺秀样儿。”
裴府是以前的老宅,面积总共也没多少,下人也没几个,还都是十多年的老人,知根知底,实在没必要整这些虚的。
裴怀枝瘪了瘪嘴,露出一个气恼的表情:“知道了,阿爹!”
裴怀枝比较会长,简直掐着她爹娘的优点选的,既遗传到她爹深邃的五官,又继承了她母亲的娇柔婉约,张扬与柔和恰到好处融合 ,不会显得过分艳俗,又不失寡淡,一双温婉多情的眸子一弯,心都让她给软化了。
裴松对儿子的教育是“棒棍底下出孝子”,男子汉不吃几顿打都不好意思称之为爷们儿,至于女儿,那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的无法无天,此刻看见裴怀枝撒娇的小表情,简直想收回刚说的话,天塌下来有爹给你顶着,转念想女儿也确实老大不小了,嫁不出去他都无法对逝去的妻子交代。
他绷住神色道:“将军府已经修缮完毕了,年底之前搬过去,到时宴请朝中贵人,也算是在京中露了个脸,咱们裴家在京中没根基,爹不要求你端庄贤淑,表面礼节能过去就行,但也不必觉得低人一等,你爹实打实的军功摆在那儿呢。”
裴怀枝意外的看了她爹一眼,眼角闪烁了下,她知道她爹宠她,但分开十一年,两人之间的了解并不深入,她以为她爹会将她硬掰成大方得体,故意表现的不伦不类,让她爹知道不管怎么包装,里子还是那个里子,当裴松决定放任自流时,她又生出几分懊恼—自己让阿爹太过操心了。
大概每个儿女到了父母跟前都会存在最孩子的一面,无论他们在外如何呼风唤雨。
裴怀枝敛了敛心神,坦白说道:“外祖母有给我请嬷嬷教礼仪,学合格了的,不是不会,是这么久不见,一团聚您就跟我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听的人却都明白了。
一番话让裴松顷刻间丢盔卸甲,心软了一地,他轻轻摸了摸裴怀枝的头:“阿爹知道咱们阿枝聪明伶俐,啥都会。”
裴怀枝扯了一下她爹的衣袖,状似撒娇道:“您如今在京城树大招风,您才更应该谨慎些。”
“阿爹又不需要博个好印象,给咱们找个后娘。”裴怀裕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父女情深,显得他这个儿子很多余,忍不住横插一脚。
裴松一改方才和颜悦色,转手给了他儿子一记闷哼:“你个混帐小子,说的啥话。”
裴怀裕往后一仰,完美躲开他爹的魔掌,没料到底下还有一脚,扑通一下跌坐在地。
他一边揉可怜的小腿,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哼!都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世子爷也不会答应将阿枝引荐给长公主。”
“你…”裴怀枝拽住了她爹试图再次出击的手臂,然后裴松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她有时真的很好奇,她爹为什么能在暴跳如雷与和颜悦色两种形态间切换自如。
“大哥说的是可是昭节长公主?”裴怀枝转头问裴怀裕。
裴怀裕长的人模狗样,继承了他爹的优秀样貌,棍棒下却打出来一身反骨,往往是人皮实了,嘴还会犟两句,久而久之,也就修炼成了一张“狗嘴”。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理了一下衣袍,才回答:“那可不,皇上封王的圣旨一下,以后镇北王府门槛估计都要被踏破,咱们家算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剩下就看阿枝如何俘获未来夫君和婆母的心了。”
一大早,裴怀枝就听见府里老翁在谈论镇北侯封王的事,此时从他哥嘴里得到证实,也就没那么惊讶,思绪反而还停留在他哥的前一句上。
长公主,裴怀枝在心里轻轻嘀咕了一声,没理会他的大哥,某种意义上裴怀裕的话也没错,她确实想要接近镇北王府,不是出于找夫君的心思,而是想见一人。
裴松乘他儿子不备,又给了他一掌,不赞同道:“怎么说话的,我们家阿枝人见人爱,哪用得着费尽心机讨人欢心。”然后转身温言对女儿道:“你的终身大事始终是爹心里的一块石头,京中世家,爹怕你会被轻怠,镇北王府门槛虽然高,但镇北王和世子为人爹信得过,这也算目前爹唯一能放心托付你的地方。”
裴怀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很快恢复了平静,“女儿明白阿爹的良苦用心,阿爹您少操点我的心,您也关心关心大哥啊!”说完朝裴怀裕挤了下眼睛,你为我着想,我也替你着想。
裴怀裕合理怀疑他妹妹是懒得听阿爹啰嗦,估计将祸水引到他身上,甚至感受到一点怨气,忍不住在心里思考:我最近没有得罪她吧?
裴怀裕对裴怀枝可谓是又爱又怕,宠爱的同时,还有点怵她这个妹妹,一方面来自裴父的打压,另外则是因为他这个妹妹表里不一,一脸乖巧的时候,心里指不定谋划着啥坏点子,他小时候数不清的被这张脸蒙蔽,吃了不少亏。他妹还特别记仇,惹了她,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他儿时的血泪经验,让他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裴怀枝生气,我是不是又惹了她。
裴松对这俩人的互动一无所知,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讥诮:“就他那张嘴,活该他孤身。”
“明明是我在努力建功立业,红鸾星没有机会动。”裴怀裕只要听他爹奚落他,就像踩了尾巴的猫,顿时暴跳如雷。
裴怀枝瞅着这架势,连忙开口:“大哥,日后若是红鸾星动,你也是时候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阿爹,皇上给大哥封的什么官职。”
裴怀裕听见前半句,心里熨贴的紧,后半句一出,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裴怀枝:“我不想看孔雀开屏。”
“你…”裴怀裕再一次肯定自己决对惹了她。
裴松眼前晃了晃,恍惚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书里卸甲归田的日子大概就如眼前这般此世安好。
然后平静开口道: “皇上封了你大哥禁军左统领,有实权,算得上一份好差事。”顿了顿对裴怀裕道:“你妹妹说的没错,该找个人管管你了,遇见合适的,爹帮你去提。”
习惯了裴父的镇压,突然的怀柔让裴怀裕有点慌乱:“阿爹,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裴松深吸一口气,怒道:“你个兔崽子!”
没错,这才是我爹,如假包换的。
裴怀枝摇了摇头,嘴角浅笑了一下,一家人整整齐齐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喜乐。
裴松给镇北王府送了拜帖,三日后携儿女登门拜访,镇北王府隔日便回了帖,表示静候佳音。
一眨眼便到了前往镇北王府的日子,裴怀裕早早就候在前厅,等来了老子,继续等妹妹。
裴怀裕一边踱步,一边在心里嘀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呸呸呸,急死将军。
由于今儿是女儿的大日子,裴松一早儿的心情还是十分美好的,然这份美好遇见糟心玩意儿也就破灭了,裴怀裕晃来晃去的身影,让裴松心里也染上几分急躁,实在忍无可忍,吼道:“给我坐下!”
裴怀裕被这中气十足的吼声惊的一哆嗦,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那怒发冲冠的爹就站起身,径直走过他面前,面部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转过头,他看见了拱门前少女款款走来的身影,心也悟了:难怪这么快就转晴了,原来是太阳来了。
等裴怀枝上了马车,他们父子二人在前头骑马,裴怀裕实在憋不住,打马来到他爹身边。
从看见裴怀枝的那一刻他就想跟他父亲议论了,原因无他,他妹妹平时都是素面朝天,穿的大多素净,主打一个舒服,可今日穿了一件绑袖藕色披纱丝绸裙,还描了眉,抹了粉,虽没有浓妆艳抹,却处处透着精致,不会过分惹人目光,但只要多看一眼,便难以移开眼。
裴怀裕:“阿爹,妹妹对镇北王府还是挺上心的,你看她今日的打扮,够处心积虑的,既不显得喧宾夺主,倘若多注意一眼,又让人印象深刻。”
裴松不赞同道:“怎么说话的,你妹妹本来就好看。”
虽然嘴上怎么说,裴松心里也确实认可兔崽子的话,上心说明不排斥,四舍五入不就约等于欢喜,心里被裴怀裕晃出来的不安也慢慢消散了。
马车里的裴怀枝如果知道她爹因为他大哥的话,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裴怀裕以后在裴府的地位又要一落千丈了。
裴怀枝端坐车里,手里紧紧搅住的帕子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她感觉有两个人儿在她耳边说话,左边说着那个股肱之臣会是何样貌,是美是丑,右边说着万一他不在府上呢?你这一趟又不是专门去见他的。
未知的喜悦与忧愁将她的心绪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就在她如坐针毡的时候,镇北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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