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

裴府还是当初裴父裴母成亲时置办的宅子,与王府只相隔两条巷子,还没来得及走过京中大街小巷的裴怀枝哪里知道,马车停下时,左右两个人儿的话声都被她屏退了,理智重新占了上风。

裴怀枝深呼一口气,手放在门帘上,就在她要掀帘的时候,门帘从外面打开了,绿茵走了上来。

绿茵双颊生的圆润,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活脱一只可爱的小鹿,可此时小鹿耷拉着嘴角,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气愤。

裴怀枝见此模样,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绿茵瘪了瘪嘴,控诉道:“镇北王府今日还有其他访客,听说是太傅夫人和小姐。”

裴怀枝:“王府如今炙手可热,有人造访不是很正常么?”

绿茵:“我听说沈太傅是当年世子爷的恩师,沈小姐与世子爷青梅竹马,她们这个时候上访,您难道猜不到她们的目的吗?”

裴怀枝心下了然,原来是替她气上了,青梅竹马显然是个劲敌,两相对比她这一趟便落了下风,得不到什么青睐,可能会让阿爹失望,裴怀枝却不以为意。

裴怀枝掀帘下车,嘴里对绿茵说道:“她们什么目的?我们什么目的?我们来得,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来?”

绿茵跟在裴怀枝后面,听了她家小姐的话,忍不住道:“小姐……”

裴怀枝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打断了她的话:“好啦!走吧”

裴怀枝走到与沈夫人交谈的裴父身边,右手压在左手,轻放在腰际,微微屈膝,朝沈夫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开口道:“沈夫人安好。”

沈夫人面相和善,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注意到裴怀枝时,淡淡开口道:“这位就是裴将军千金,不错,是个妙人。”

“师母,您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说话间,门口走出一个身影,众人目光纷纷循声望去,只见徐世子阔步走来。

因着徐林沣的到来,沈夫人也就没功夫理会裴怀枝了,裴怀枝望了望镇北王府的大门,似乎期待着什么人从那里走出来。

徐林沣领着裴家父子二人到前厅拜见王爷,裴怀枝随沈家夫人小姐往梧桐苑拜见公主,分别前裴怀裕担忧的朝裴怀枝看了一眼,裴怀枝淡淡一笑,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又不和她们抢世子爷,能有什么事?

一路行至院内,见到昭节长公主时,裴怀枝心里狠狠吃了一惊,面前的女子并没有过多的装饰打扮,却处处透着雍容华贵,还带有几分清冷,就像仙女闯入人间,高高在上的同时又遗世独立。

请安落座,接下来的时间里裴怀枝就默默看她们叙旧,时不时被提到附和两句。

沈夫人缓缓说道:“本打算过几日送拜帖后再登门,今个途径过王府,便想着带阿音来给您请个安,唐突公主了。”

长公主开口道:“沣儿还叫你一声师母呢,哪里唐突了?”

沈夫人捻起手帕,轻轻掩住嘴角笑了笑,“还不是阿音一直惦记着说林沣哥哥回来了吗?”

说完身边的沈音娇羞的低下头,一张花容月貌顿时染上几丝红晕。

长公主看了沈音一眼,之后又瞟了裴怀枝一眼,才开口道:“沣儿这些年在外立了业,如今归了家也是该考虑成家的事了,阿音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两个孩子有意,我也乐见其成。”

裴怀枝起初被长公主威慑力的一眼看的心里莫名其妙,等公主说完,她也明白了,想必世子爷在长公主面前提起自己,让长公主误以为世子爷对自己有意,而长公主心中世子妃的人选便是这位沈音是也,这番话也是告诉自己别痴心妄想了。

裴怀枝一腔委屈无处说,面上恭恭敬敬的报以一笑。

沈夫人听见长公主的定心丸此时更是喜上眉梢,放松的与长公主话家常,追忆俩孩子的往昔:“想当初沣儿奉旨出征时,这孩子一个人偷偷跑去城门相送,结果到城门口时大军早就出发了,回来哭了好几天,后来还跑去护国寺求了平安符,燃了平安灯,好在现在王爷与沣儿都回来了。”

裴怀枝看见沈音的脸都快埋进脖子里了,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夫人这番话说的极秒,长公主心里的好感估计要高出好多截了,任谁听见有这么个人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都会忍不住心生欢喜。

长公主绽放了她的第一个笑,这一笑仿佛梅花上的雪落了,明艳灼灼,风姿动人,“阿音有心了,日后得空多来陪陪我,他们父子都忙,就我一个悠闲无事。”

沈音终于抬起了她的头,脸红耳赤的柔柔说道:“林沣哥哥平安回来,阿音便心安了,公主不嫌阿音叨扰才好。”

长公主:“怎么会?阿音让我欢喜的很。”

裴怀枝此时脸都快笑犟了,她突然有点感同身受裴怀裕在她和裴父身边的境遇—那才是一家人,自己是来凑热闹的。

沈夫人借口不要打扰她跟长公主说些体己话,打发了沈音去找徐林沣,裴怀枝便也借口找大哥离开了。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前,马车缓缓停下,徐林潇走下马车,门房匆匆上前。

“公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今儿家里有客到访。”

徐林潇边走边问:“哦?父亲见了谁?”如今想造访王府的人络绎不绝,镇北王府一律回绝了,听到府里有客,徐林潇着实惊讶了一下,想不出这个节骨眼父亲还会见谁。

门房答:“有裴大将军一家,还有沈夫人与沈小姐。”

裴松,徐林潇心里浮上这个名字,曾经父亲手底下的人,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算是徐府半个旧部,徐林潇心中的惊讶顿时消散了,至于沈家母女多半是冲着大哥来的。

徐林潇思着父亲这会儿应该在前厅会客,便打算穿过庭院,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拿他落在家里的户部账册,也是他回来这一趟的目的。

当他走过围墙时,传来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走出梧桐苑绿茵就忍不住问道:“小姐,她们都已经定下世子爷的终身大事了,您怎么瞧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裴怀枝脚步一顿,她们走的太慢,前头的沈小姐早就不见了人影,王府又着实太大,只来时走过一回的路此时已经摸不清方向。

绿茵跟着她家小姐停下,同样迷茫了:“小姐,咱们好像迷路了!”

裴怀枝没有说话,穿过廊角,走上一条回廊。

绿茵匆匆跟上:“小姐你知道怎么走?这条路我们来时没有走过啊!”

走过回廊,来到一处空花墙前,裴怀枝微微侧身看向绿茵:“不知道怎么走,就是看看这条路能到哪?王府比咱们府风景好多,顺便观赏一下。”

绿茵对付她家小姐的办法一如既往,照样搬出老爷:“小姐您忘了老爷让你来这趟是干嘛的吗?公主这边没希望了,咱们不该赶在那个劳什子沈小姐前面,去接触世子爷吗?”

裴怀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谁说我是为了世子爷来的!”

绿茵一脸震惊:“小姐,你什么意思?”

裴怀枝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绿茵额心,说道:“平常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镇北王府又不是只有世子爷一位公子,不是还有一位二公子么?”

徐林潇与她们二人中间隔着镂空雕花墙,听到婢女口中的世子爷时,想起门房说的裴将军一家都来了,裴家和沈家这一趟怕都是为了大哥而来的,无奈摇了摇头,大哥日后怕是要桃花朵朵开了。

当他听见女子后一句二公子时,惊讶的一抬头,透过墙面雕花的镂空处望向说话的女子,阳光下,女子言笑晏晏,微微扬起眉眼,神采奕奕,光彩动人,耳边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绿茵:“小姐,您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二公子来的王府吧?这个二公子有什么好,您见都没见过,就如此念念不忘了。”

裴怀枝转身朝前面的拱门走去,嘴里说道:“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他的好可不是三言两语能……”

穿过拱门,裴怀枝抬头与一人四目相对,此人一身月白锦服,腰间佩金色御仙花,通身气质沉稳,风姿绰约,裴怀枝心念婉转,扬起嘴角低下头行了个礼,柔柔叫道:“二公子!”

徐林潇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回了一句:“裴小姐”,他没问裴怀枝是如何猜到他的身份的,此女子从看到他微微慌乱到冷静下来思考不过瞬息之间,相必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他今日虽穿了便服,腰间却佩了金御仙花,此乃文二品官员身份的象征,稍有了解的都能猜到他是谁。

裴怀枝也没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谁的,而是缓缓开口道:“从长公主院落出来后便迷了路,不知二公子可否领小女子前去寻父兄?”

如果徐林潇没有听到刚才主仆俩对话,这会兴许就领她去了,毕竟是大哥的终身大事,可他偏偏听了个全须全尾,看见女子若无其事的神情,眸光闪了闪。

徐林潇为官多年,官场人与场面话见多了、听多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功夫一流,但那也都是趋炎附势的权势交锋,他没有和女子打过交道,更没见识过如此堂而皇之的女子,明目张胆的表达—我想接近你。

此时的徐大人尴尬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梧桐苑出来后往左走就可以到前厅,你们走反了,裴小姐穿过回廊左走,那边会有仆人领小姐前去。”

裴怀枝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之意,想着初次见面,要留个好印象,便放弃了:“多谢二公子!”说完转身领着绿茵走了。

走过拱门时,裴怀枝回头,朝徐林潇微微一笑,二公子长的真好看。

徐林潇看到少女如花般的笑容微微一怔,干净又纯真,他似乎很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笑了,明晃晃的高兴与欣喜,不参杂虚情假意,没有利益算计,等他回过神时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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