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开始了，一个领导说完，下一个领导又接着说，没完没了，啰里八嗦。
陈珂压低帽子：“领导就是喜欢说一些屁话。”
余照苔回她：“确实，其实说出的东西都差不多。”
终于，最后一个领导发言完毕，高考优秀学生上台领奖。
这届文科高考第一名是一个叫凌云的女生，听说没发挥好，最后录了浙大。她上台的时候，陈珂举起手机拍照。
余照苔：“帮老师拍照？”
陈珂看着手机的照片，对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头，头不抬地回答：“不是，帮我哥拍。”
余照苔似乎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陈珂抬起头挑挑眉：“我哥叫陈白。”
嗯？陈白？今年的省文科状元陈白吗？
陈珂还没等余照苔问出口，看懂余照苔眼神传达的意思。
有点漫不经心的炫耀，笑，“嗯呐，就是我哥，文科状元。”
余照苔眨眨眼，压低音量很夸张地哇哦了一声，看向台上正在领奖冷脸酷酷的状元学姐，又对上陈珂逗趣的眼神。
台上突然安静下来，余照苔不敢贸然出声，拿出手机打字：“你哥不会喜欢……”
陈珂嗤笑一声。
——binggo～答对了！
——OMG，在一起了？
——没，我哥暗恋。
余照苔抬头吃惊地望向台上的女生，现在领导正在把印着奖金数额的大红牌颁发给学生。
手机传来震动。
——我哥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知道。毕业照拍完那天我和他去游乐园玩，刚好碰上凌云学姐。我当时莫名其妙被拉去给他们俩拍照，我哥万年臭脸居然也会脸红哈哈哈哈哈哈。
下面配了一个熊猫头垂地笑的表情包。
“大会进行第六项，请中考前十名的同学上台领奖！”
这一句主持人格外卖力，通过不要命的大厅音响变得更加刺耳。
余照苔收起手机，对陈珂说：“走吧，到我们了。”
她看着大屏幕上的名字，陈珂排第五，余照苔排第七，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个前不久才认识的名字。
游鸿。
排第八，在她后面。
台下的老师组织好他们排队，余照苔知道游鸿站在她后面，有点不自觉地挠挠手臂。
等她站在台上，手捧着大红牌子，台下的灯刺眼，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没看清摄影师的手势，连表情都没做好。
于是，余照苔得到了一张眼睛眯成缝的照片。
余照苔：……
拍得看起来她有点傻，还好旁边的游鸿也是。
臭脸boy拍成这么傻，难得。
暑假过得很快，南阳一中向来都是提前开学。余正德送她去学校，先在一楼大厅交了校服费，领了两套夏季校服，两套秋季校服，然后在分班表找名字。
余正德让余照苔等着，他挤进去看名字。不一会儿出来，高兴地喊道：“苔苔，你在一班！”
旁边的家长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中的一班二班是实验班。
余正德乐呵呵了一路，回家也是，球队输了也还在笑。
李萍燕笑骂道：“你爸是不是魔怔了，有病吧！”
余正德坐在沙发上嗑瓜子：“闺女出息，你不高兴啊？”
李萍燕没回，笑着出门买菜去了。
余照苔知道父母高兴不是因为她的好成绩，而是庆幸在他们缺席她的成长时，她仍然在好好长大。
这份高兴的背后，是愧疚。
开学第一天，余照苔来得很早，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过了一会儿，大概十几分钟，教室里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期间余照苔觉得无聊，从包里掏出一本草稿纸画各种几何图形。
上课铃响了，教室依旧吵闹，大家都是来到新环境，认识新同学，兴奋的心像激动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扑棱着翅膀。
直到班主任进来，教室突然安静，余照苔抬起头，发现陈珂和游鸿也在一班。
班主任是个中年光头，带着一副半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傻气，他转头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大字：章武。
洪亮如钟的声音：“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章武，教数学。”
他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开学第一天课本还没领，先不讲课，大家上来简单自我介绍，课表下午排出来，咱们上午四节课先选出班干部。”
“按座位顺序一个个上台讲吧。”
第一排的一个男生上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腼腆：“大家好，我叫关卓。来自南阳三中，喜欢打游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往章武那边迅速瞄了一眼，忙改口：“当然，我最喜欢学习！”
台下的同学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消失不见。
余照苔记人很快，圆脸圆眼的女生叫姜晗书、脸晒得有点黑的男生叫曹志远、一口标准普通话播音腔的女生叫田榆……
轮到游鸿的时候，余照苔还在纸上涂涂画画。
男生声音质感极佳，胸腔共振，低沉但不厚重，天生接近清爽的嗓音，像枝条垂在最底下，七分熟的野浆果。
“大家好，我是游鸿，接下来的时间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一切正常，中规中矩，依旧面无表情。
余照苔停笔，手肘撑着下巴，不禁想起那天他和李叔笑着搭背的场景，矛盾感十足，天差地别。
轮到陈珂，她酷酷地介绍着自己：“耳东陈，王可珂，喜欢摄影。”
最后上来一个跳脱的男生，一番话带得台下又开始闹哄哄。
章武啥也没说，只是最后的时候讲话收尾，“我没那么死板，该学学，该玩玩，不过要说一下，学校严禁带手机。先到这，下一节课选班委，下课！”
陈珂跑过来，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有点兴奋地抓着余照苔的手：“陪我去上厕所！”和刚刚的酷帅判若两人。
余照苔纳闷：“上厕所这么兴奋干嘛？”
到外面走廊，陈珂摇着她的胳膊：“天呐，我们班居然有大帅哥！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四处寻找，居然诞生在咱们班！和帅哥做同学的好处就是，写题累了还能看看颜值充充电，太幸福了嗷！”
余照苔不明所以：“谁啊？”
陈珂翻出相机的照片：“当然是游鸿啊。”找到游鸿上台发言的照片时，余照苔手里被陈珂塞着相机。
余照苔不小心点了放大键，放大到相机屏幕只有游鸿的脸再无其他，陈珂的声音响在耳边，“是不是一张很招惹人的脸？”
陈珂继续按着放大按钮：“你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好看！”
余照苔好像和相机里的那双眼对视。
那双眼睛，可以很冷静，比如刚刚的自我介绍。
可以很温和，比如那天他站在冷柜前问她想喝什么。
可以湿漉漉，比如第一次见面，他洗完脸抬起头，露出微湿的头发和浓密的眉眼。
也可以带着点锋利，比如现在余照苔抬起头，靠在栏杆上的游鸿转头过来，和她对视一眼，他收回目光。
余照苔莫名想起当时自己才睡醒出现在他面前的囧样，只觉得一阵尴尬，忙把相机塞回陈珂怀里：“还行吧，我去上厕所了。”
最后一节课班委选出来了，曹志远自告奋勇承担班长、姜晗书任副班长、田榆任劳动委员。章武让曹志远和姜晗书下午带班上的男生去图书馆一楼领课本。
中午放学回家，今天是余正德掌厨，做了娘俩爱吃的菜，等他还在炒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李萍燕带余照苔来小区楼下。
“上高中时间紧，我和你爸平时也要上班，所以想着买一辆自行车。妈妈知道以前你喜欢蓝色，所以挑了一辆蓝色的，上去骑一圈试试看？”
李萍燕有点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不知道余照苔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看到余照苔眼睛亮亮地摸着车把，大概放下心来。余照苔上去骑了一圈，她怕晒，外面穿着白色的秋季校服外套，袖子上有两条蓝边。
骑着一圈，余照苔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被风吹起，如雀跃海鸥。
李萍燕看着看着就笑了，带起眼尾的皱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来。
吃完饭，余照苔没有午睡的习惯，早早出发去了学校，路上碰到一家文具店，忍不住进去买笔和本子，她看见漂亮的文具总是走不动道，结账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包薄荷糖。
下午第一课是政治课，老师导入就要讲个十几分钟，带着讲故事的调调，催人入睡的效果非常好。
到了教室，还是上午的那个位置，下午章武说会重新排座位暂时先凑合着坐。余照苔动作很小心，怕吵醒在午休的同学，拿起水杯去饮水机那装水。
陈珂来得也很早，书包里装了两本杂志，她和余照苔隔得远懒得走，空中飞一本给余照苔。幸好余照苔眼疾手快稳当接住，没弄出什么声响。
沉浸在杂志的时间过得很快，刚好看完一个物理专栏，上课铃响起，沉寂的校园恢复活力。曹志远和姜晗书带着班上的男生领课本，教室里没几个人。
一本杂志很薄，很快就看完了，余照苔拿出包里的数学题写着，暑假在网上听了一点课提前预习。
叽喳说话声在走廊出现，同学一帮帮抱着书回来了，讲台过道上瞬间堆满了课本。
九门的课本发下来，每门还附带学校订购的好几本练习册。发完所有书，课桌面和桌肚基本也被堆满了。
章武让所有人仔细看看自己的书有没有少，少了及时和班长说，方便一起去领。
没有同学说少，章武让所有人出去在走廊上排队，男女生各排一列。
本以为章武会让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可没想到他是站在队伍面前，喊着同学的名字，一起喊的两个人坐在一起。
有时候是两个女生，有时候是两个男生，有时候是一男一女。
毫无逻辑，全凭章武的心意，让人摸不着头脑。
“余照苔，叶思文，第三组第五排。”
“游鸿，陈珂，第三组第六排。”
余照苔走到座位，把书包放进抽屉，陈珂走过来，两人对视上一眼。
陈珂像狼一样两眼发出光，眼睛像蝴蝶一样飞快地眨着，冲着余照苔傻笑。余照苔转过去，陈珂坐在她后面憋住笑容，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嘴巴张大，无声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口形。
余照苔知道，陈珂是激动和游鸿做同桌。所有人排完座位，见章武进来余照苔转身回去，余光中落入游鸿的身影。
她继续思考这一道数学题。
脑子里闪过游鸿的脸。
怎么证明面与面垂直来着？
脑子里闪过游鸿的脸。
哦对，如果一个平面的垂线平行于另一个平面，那么这两个平面互相垂直。
脑子里闪过游鸿的脸。
她要证明什么来着？
余照苔倒回去看题目，她同意陈珂的那句话——
游鸿的脸确实挺招惹人的。
如果一个平面的垂线平行于另一个平面，那么这两个平面互相垂直——来源于百度百科两个平面垂直的判定定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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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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