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晚自习十点结束,游鸿回到家已经十点十五。张荣英平时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他小心翼翼锁上铁门,没发出半点声响。
刚踏上第一节楼梯,身后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起来。
“外婆,你还没睡?”游鸿无奈转身向下望。
“没呢,过来,有话问你。”张荣英摇着蒲扇,坐在木沙发正中央。
“你又打牌了?”游鸿知道这场问话避无可避,只好拎着书包,懒懒地躺在木藤椅上。
张荣英扇子拍游鸿大腿一下:“少岔开话题,你之前不是在你妈那要住一周?怎么这么快跑回来了?”
游鸿拿起那盆小青苔,手指摩挲着花盆上的图案,“哦,没什么。突然有东西落在这,我回来取。”
“我明天还要上早读,先睡了。”看张荣英正要开口说话,游鸿随便找了个理由,拿起盆栽,手臂挂着书包,跂着拖鞋上楼去了。
盆栽摆在书桌那,游鸿整个人放松往后瘫倒在床上。
窗外响起狗吠声,对门的住户应该刚下班回来。
知了疯鸣,青蛙乱叫。哦,也可能不是青蛙,是癞蛤蟆或者田鸡。
管它什么孤寡孤寡叽叽喳喳,游鸿抓了抓头发,听着只觉得心烦意乱。
突然想到什么,长手捞过日历,离被圈起来的日子还有三天。
这个晚上,与此同时。
余照苔正伏在桌上,写物理题写累了,头靠在桌子上,练习册的一页纸张透过台灯,背面的文字和所看的这面重叠在一起。
数字和字母在她瞳孔中收缩交融,莫名的美丽。
想到今天做数学题的分心,她看着物理公式又开始神游。李萍燕说找个时间上门答谢张奶奶,刚刚才打了电话,说好的日子是这周六。
因为南阳一中只放半天假,周六的下午和晚上,周日还要回去上课。
班主任宣布的时候,同学们虽然怨声载道,但心里都清楚着。
南阳本来就是一个小地方,一中的名头即使有点响亮,但这几年都在走下坡路,整体的成绩和大城市相比差距越来越大。要想走出去,只能在时间上比别人更努力。
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十二点,余照苔拿起笔,想着把最后一问解完就睡觉,不解出来总觉得心里有块疙瘩,睡不踏实。
闹钟重复每天清晨六点钟响铃的工作,今天开始一周的军训,余照苔不敢赖床,怕睡过头。洗漱完下楼发现余正德已经在外面买完早点。
余照苔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豆浆。
余正德指了指右边的袋子,“这个是酸菜包子,旁边还有肉包和豆沙包。”
余照苔拿起一个酸菜包啃,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二十了,她迅速吃完又拿起一个肉包。余正德往她书包里塞了一盒纯牛奶和一袋饼干,昨天余照苔说下完课肚子很饿。
余照苔拿起钥匙跑到车棚前,昨天晚上擦了一遍自己的凤凰牌爱车。
早上的天空湛蓝,近似透明的海水,阳光渡了金边。街边的早餐店门口的蒸笼冒着热气,咬开豆浆的一角,戳根吸管进去,喝一口,舒坦。
事实证明,夏天的天气从来不存在什么24小时预计无雨一说。
刚集合完,每个班级分配完教官,天上开始落雨。
同学们兴奋的喊叫着:“下雨好!下雨妙!今天不用军训了!”
校领导当然不会顺着同学们的心意,美名其曰下雨天更能锻炼心志,所有人到体育馆集合。
陈珂拉着余照苔,两个人共撑一把伞。
“昨天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没?”
“没呢,你发的时候,估计我都睡着了。”
“我爸有个高中同学在咱们学校,听说咱们这一届学校决定下学期就分文理科。”
陈珂的声音压得很低,两个人走到体育馆,落在班级队伍后面,这种小道消息被传出去了可不好。
体育馆的铁棚顶,雨水的声音被放大好几倍,嘈杂得让人听不清楚对方在讲什么,掩盖住两人的窃窃私语。
余照苔凑近陈珂,“也就是这学期期末考完咱们就会面临选科?”
陈珂凝重地点点头。
如果是真的,那基本每次考试都会被看作文理分科排名的依据,余照苔突然觉得心理压力巨大。
场内的空气闷热,新生们还沉浸在考进高中的兴奋和喜悦。
乌压压的一群,人声鼎沸,透不过气。
分到一班的教官叫孙海亮,年纪看起来没比他们大多少。他绷着脸看起来很严肃,下一秒洪亮的声音唱着——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
拉着嗓子唱实在听不出什么调子,孙教官放出原曲给众人听。
上午下雨,体育馆容纳得了全体学生但是无法施展开。
学完军歌,到了饭点,宣布解散。
人像沙丁鱼般拥挤着涌向出口。
陈珂和余照苔待在原地,不想挤来挤去,准备等会再走。
李萍燕昨天往饭卡里充了钱,余照苔今天中午准备在食堂吃。
在一楼的窗口打了一荤一素,她帮陈珂拿了筷子,四处探寻空位。
食堂装的都是深蓝色的玻璃,余照苔走到最里面的位置,也最能看清外边。
“看这里!”
余照苔下意识回头。
陈珂笑嘻嘻举起相机,抓住这一刻。
“陈珂。”余照苔装作生气,皱起眉头。
“很美啊!真的!”陈珂落座,伸手把刚刚的照片给她看。
白蓝色的短袖校服,脑后梳着低马尾,深蓝色玻璃透出光,照着发丝毛绒绒的。眉眼清秀,但透着一股英气。
也许是抓拍的缘故,她表情带着一点茫然感。
余照苔稍愣。
“我就说好看吧!”陈珂满脸邀功。
“是是是,好看好看。”余照苔附和她应该是,左手拿勺子右手拿筷子。
“快吃饭!”
午休时间,余照苔头一次觉得犯困,看来不午睡的习惯要在高中打破了。
她合起课本垫在桌子上,头枕着双臂闭上眼睛。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正准备起身拉起窗帘。
睁开眼睛,身后有人起身,先她一步。
游鸿拉起窗帘,他的影子落下的区域刚好笼罩住余照苔,随即回座位趴在桌子上。
余照苔阖眼,还是觉得眼皮光亮,随便拿了一本书,打开盖脸。新印刷出来的纸张,有油墨的味道残留。
一周军训结束,班里同学和孙教官混熟了打成一片,便开始问他当初为啥要当兵。
孙教官腼腆一笑,挠挠头,“成绩不是很好。”
发问的同学没继续追问下去,成绩这种东西大家深有体会。
他换了个问题,“那,教官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不许撒谎!”一个女生补充道。
孙教官笑得更加腼腆了,脸似乎被傍晚的太阳照得红彤彤,洪亮的嗓音难得低下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
同学们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表白了吗?”
“在一起没!”
孙教官被大家闹得更加脸红,黝黑的皮肤能呈现出这样的红色足够证明本人有多紧张。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挠挠头。
“教官,你不行啊!”一个男生远远地喊了一句。
懂的人小声鬼鬼地笑着。
最后开完军训总结大会,章武让大家一起在操场合张影。
南阳在亚热带,季风气候在这个月份异常炎热,太阳异常毒辣,好处是落日和晚霞也异常绮丽,粉橘红紫晕染七分天空。
余照苔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幅度,避免出现上次表彰会被拍得傻里傻气的情况。
不禁思考,游鸿会摆什么样的表情。
趁开拍前,她快速地往后看了一眼。
得到的答案和之前一样,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臭脸。
我脑子今天是抽风了吧,好好的想这干嘛?余照苔心里吐槽一句。
照相机早已按下快门。
最后的成片是,余照苔臭着一张脸。
“嘿,你和同桌还挺有默契。”陈珂是数学课代表,刚从办公室抱试卷回来,顺便带回照片。
余照苔的同桌叶思文回头,“什么默契?”
“不是说你,说我同桌。”陈珂摸下巴,打量着这张合照。
余照苔没听见陈珂对她说话,拿着杯子装水去了,游鸿也不在。叶思文凑过来。
陈珂指给她看,“这俩人,咱们班唯二没笑的。”
一个游鸿,一个余照苔。
叶思文评价道:“酷哥和酷姐。”
余照苔回来,手上还拿着叶思文的水杯,陈珂拍拍她的肩膀,“酷姐好!”
“赏,跪安。”余照苔赞许地点点头。对对对,就这么宣传她,告诉所有人,她不好惹。
教室窗户没关上,敞开大口子。燥风灌进来,窗帘被它玩弄于掌心,一会儿被吸出大半,一会儿被刮进室内。
本来是下课时间,章武进来,同学们瞬间凝住声音。
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小测,周五是数学。
章武发下试卷,每排同学依次往后传,看起来犹如掀起白色的海浪,动静也像,一不小心就会把人淹没。
叶思文小声抱怨,“这几天军训,明明什么新课也没上,考什么嘛……”
——因为学校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余照苔没出声,只在心里补充道。
只有试卷上的题足够难,难得让你抓耳挠腮,绞尽脑汁而无处遁形。
难得剩下的时间你只能和题目大眼瞪小眼而无可奈何。
难得让你看到醒目的分数而五雷轰顶。
这就是这场考试的目的。
空气弥漫一股焦灼的味道,教室充斥着唰唰落笔和哗哗翻页的声音。
窗户被浅黄色的窗帘遮去大半,只留下一块能瞧见外边。一只蜻蜓落在那,似是热受不了如此的灼热,没停多久,飞走了。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来自歌曲《强军战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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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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